第161章
  如今坐在温暖的马车里,身边有好友相伴,前方还有夫君等候,连风里都带着甜丝丝的暖意。
  身旁的苏文彦笑着点头,指尖捻着一片落在膝头的樱花瓣,轻声道:“可不是嘛,三月底的樱花最是繁盛,再过几日就要谢了,咱们倒是赶得巧。你看那片油菜花,我家夫君说,去年这时候还没这么大一片呢,今年农户们扩种了不少,远远瞧着,倒像铺了层金毯子。”
  阿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确实见那片油菜花田比记忆中广阔许多,忍不住道:“是啊,这般热闹的景致,若是错过了,又要等一年。”
  苏文彦将樱花瓣轻轻放在车窗边,看着它被风卷走,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正好,你我二人的夫君这几日休沐,要不然我都不晓得我们二人何时有空闲一块出来游玩。”
  “前阵子夫君别忙着核查各州府呈报的官吏考绩档案,堆在案头的卷宗比他还高,连夜里都要对着簿册厘定选官章程,我瞧着他累得连吃饭都没胃口,也不忍再提出门的事;想来你家夫子也忙,国子监的课业、学子的功课,哪样不要费心?”
  阿朝闻言连连点头,想起谢临洲近日常在灯下批改策论,眼底的红血丝都没消过,心里便软了几分:“可不是嘛,前几日他还说,等忙完这阵要给带着广业斋的学子们出去上实践课。
  再说你夹夫君,吏部的差事本就繁琐,听说每逢考核之期,连旬休都难得空闲,如今能借着这几日假出来透透气,倒真是难得。”
  “可不是这个理,”苏文彦笑着打趣,“上次我同他说想去城郊的桃林,他还说‘等忙完官吏铨选这桩事’,结果一忙就到了三月底。今日见他跟你家夫子走在前面,聊的不是考绩制度就是学子仕途,倒比在衙署里对着卷宗自在多了。”
  阿朝笑道:“上回还想着约你出去外头逛一逛,也没那么无趣,结果有事。今日我们要玩个尽兴才是。”
  他的事情是薛少昀与李襄在三朝回门的第二日来了李府,他们几人在后花园内闲聊,八卦了一下午。
  “当然要玩个尽兴,昨日同周夫人谈生意,谈到用了晚膳才把生意拿下来可把我累坏了。”苏文彦靠在车厢,揉了揉眼睛,又想起什么似的,眼里泛起几分惊叹,“诶,你别说,周夫人都快四十了,长得跟二十七八似的,肌肤又白又嫩,眉眼间还带着股子温婉劲儿,可美了。”
  “我也听人提过周夫人驻颜有术,”阿朝闻言来了兴致,放下车帘,凑近了些,“上次在李家同大嫂子闲聊时,聊起,说周夫人不仅模样显年轻,处事还格外利落。”
  苏文彦连连点头,想起昨日见面的场景,忍不住笑道:“可不是嘛,也不是和周夫人头一日见面了,前几年在恒鑫的同僚宴上见过一次,昨儿见面还是被吓了一跳。这几年她不仅没显老,反倒越发起了从容气度,谈生意时既温和又有分寸,连我都忍不住佩服。她还跟我说,平日里就爱喝些银耳莲子羹,没事就在院子里种种花、练练字,说是‘心宽了,人自然显年轻’。”
  “这话倒是在理,”阿朝笑着赞同,“前几日师娘也跟我说,女人、哥儿的不管多忙,都得给自己留些松心的时辰。你瞧周夫人,既要打理生意,又要顾着家里,还能把自己保养得这么好,可见是个会过日子的。对了,你们昨日谈的是什么生意?是那批江南绸缎吗?”
  他对各家的生意略有耳闻。
  “正是呢,”苏文彦坐直了些,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周夫人想从咱们铺里订一批春绸,说是要给府里的女眷做衣裳,还想顺带订些苏绣帕子当伴手礼。昨日谈了许久,不仅定了货量,还约了下月再合作一批夏布,算是把这桩大生意拿下来了。”
  两人正说着,马车已在清溪边的草地上停下。
  谢临洲先下车,伸手扶着阿朝下来。
  苏恒鑫帮苏文彦整理好衣摆,笑着道:“前面有片竹林,里面有个石亭,咱们去那边歇着,既能遮阴,又能瞧见清溪的景致。”
  往石亭走的路上,阿朝与苏文彦并肩而行,目光被路边的野花吸引。
  “你看这紫花地丁,开得多别致,”阿朝蹲下身,指着草丛里星星点点的紫色小花,“郊外这话开的到处都是,瞧着眼睛都松快了。”
  闷在府上学习,他鲜少出来,这会瞧见了浑身都松快下来。
  “确实松快了不少。”苏文彦也蹲下来,笑着摘了两朵,别在阿朝的发间:“这样一衬,倒比城里的珠花还好看。对了阿朝,你家后花园的菜长得怎么样了?上次你信上说生菜快能吃了,可尝过了?”
  二人一直有书信往来。
  “还没尝过呢,哪那么快能吃。”阿朝道:“等真的能吃了,我让下人送些到你府上去,你也尝尝。”
  苏文彦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阿朝问道:“怎么不把雪球带上?我还想着今日能逗逗它,让它在草地上跑跑呢。”
  阿朝闻言无奈地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我原本也想带的,可夫子说今日要走不少路,还得在外面待大半天,雪球年纪还小,怕它累着。再说春桃说,昨日给它洗了澡,若是带出来沾了尘土,回头又得折腾着再洗,我想着还是让它在府里待着舒服些,等下次去近郊的庄园,再带它出来撒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出门前我还特意跟它说了,回来给它带新鲜的花瓣当玩具,它倒是乖乖待在窝里,没闹脾气呢。”
  苏文彦听了忍不住笑道:“倒是个懂事的小家伙,下次咱们定要带着它,让它跟我家那只画眉对对叫,瞧瞧谁更热闹。”
  另一边,谢临洲与苏恒鑫放缓脚步在他们二人身后,继续聊着方才的话题。
  苏恒鑫将手中的樱花瓣轻轻抛向空中,看着它被风卷向油菜花田,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前几日吏部忙着厘定新的官吏考绩章程,堆在案头的卷宗差点没淹没我,连带着文彦都跟着我熬了好几日,今日能出来透透气,倒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谢临洲闻言深有同感,目光扫过不远处嬉笑的阿朝与苏文彦,眼底泛起温柔:“可不是嘛,国子监近来也忙着调整课程,下个月就要正式上实践课,也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师傅焦虑,日日都来寻我说话。”
  初次大改革,心里底不多,李祭酒急的嘴里生了好几个燎泡。
  他顿了顿,看向苏恒鑫,“你们吏部那新章程,听说还要涉及地方官吏的政绩核查?想必更繁琐。”
  “可不是繁琐二字能概括的,”苏恒鑫无奈地笑了笑,“既要核对地方呈报的田亩、赋税数据,又要考察官吏的民生举措,连一桩小事都不能马虎。前几日核查江南知府的卷宗时,发现有几处数据对不上,又让人重新去核实,光来回传信就耗了不少时日。”
  谢临洲点头表示理解,又道:“不过这章程定好了,往后考核官吏也能更规范些,也算是功在千秋的事。若我没记错,上次你说吏部有位老大人精通经义,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请他去国子监给学子们讲讲课,让他们也听听朝堂实务与经义的联系。”
  苏恒鑫眼前一亮,连忙道:“这主意好,那位老大人常说‘经义需落地,方能见真章’,若是他肯去,定能给学子们不少启发。等我回去跟他提提,若是他应允了,咱们再约时间。”
  两人正聊得投机,阿朝忽然朝他们挥手喊道:“夫子,恒鑫大哥,快过来瞧啊,这溪水好清,能看见小鱼。”
  谢临洲与苏恒鑫相视一笑,加快脚步朝他们走去。
  走近清溪边,发觉溪水清澈见底,带着春日的凉意,阿朝的指尖刚触到水面便忍不住缩回。
  谢临洲见状笑着道:“你们两个还是歇了要下水捉鱼的心思,这水还凉,我与恒鑫带了渔具,正好在溪边钓会儿鱼,你们若是觉得无聊,便在附近赏赏景。”
  苏恒鑫也附和道:“是啊,溪边的草地软和,你们铺块毯子坐着,晒晒太阳也舒服。”
  阿朝与苏文彦对视一笑,觉得这提议甚好。
  下人从马车上取来带来的锦毯,铺在离溪水不远的草地上,又将食盒里的点心一一摆开。
  苏文彦则在溪边采了些不知名的小野花,他找了根细藤,将野花轻轻捆成一束,递到阿朝手里:“你看这花束多好看,插在食盒边当装饰正好。”
  阿朝接过花束,忍不住凑近闻了闻,清香扑鼻:“真好看,比城里花铺买的还雅致。对了,咱们要不要编个花环?方才在马车里见樱花落了不少,捡些来编个花环戴,定很有意思。”
  苏文彦立刻点头赞同,两人便分头去捡落在草地上的樱花瓣与细藤,偶尔还会为了一片完整的花瓣笑闹两句,声音伴着溪水潺潺,格外轻快。
  谢临洲与苏恒鑫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支起鱼竿,目光落在平静的水面上,却时不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见阿朝踮着脚够树枝上的樱花瓣,谢临洲忍不住叮嘱:“慢点,别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