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裴疏意垂首,翻阅司尧收藏的古籍,恍若未闻,纪零:“我上电视了,你快来看。”
  裴疏意手微滞,思及小人类现在才想起他,他决心要冷脸到底。
  然后,站起来,跟着纪零走了。
  于是,纪零压根没发觉,曾有个冷暴力的念头出现在对方脑子里,他拉着裴疏意坐下,从前总是对方将自己当幼崽,现在面对大猫样的暴君,纪零蓦然生出股自己也是家长的责任来。
  看着裴疏意:“你怎么总是板着脸呀,这样会很影响心情的,比如说,本来你心情没那么糟,但是因为总不笑,你的身体就会当作你不开心。”
  “久而久之就笑不出来了。”
  这段话还是他从裴疏意的书上找来的。
  如今身份调换,当起老师,纪零想,这种感觉还不赖。
  不过如果可以,纪零还是希望裴疏意能尽快恢复记忆,如今的裴疏意过于寡言,纪零总觉得,自己对着座冷败的冰山在说话。
  偶尔一腔热血浇上去,也会凉得发颤。
  比如现在,裴疏意并不是个好听众,听完幼崽的心情论,没给出任何评价,他目光移至光屏上,大祭司财力不菲,这间公寓是他私人住宅,并非职务所用宫殿,但用具都是全星际新款,哪怕多年未归,佣人也会定期更换,如今,立体vcr正在播放,纪零那双明亮的眼眸被放大,只是眼中呈的是小人鱼的倒影。
  纪零跟随他视线,回味了下:“宝宝真的好可爱。”
  妒兽在心间乱窜。
  裴疏意掌心蜷缩成拳,指甲没知觉地陷进肉里,甚至流出血来,纪零发现垫布上有抹猩红,才看到裴疏意受伤了。
  纪零立刻不再关注人鱼幼崽。
  匆匆去找医药箱,司尧正躺浴室里,水汽氤氲他的发丝线条,喉结上满是水珠,闭眼享受闲暇,门上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动静大且急迫,活像要把门弄出个洞来。
  纪零:“司尧,这里有没有创可贴什么的,是划伤。”
  司尧只当幼崽受伤了,星湾有种捕捉足尖利的昆虫,在夜晚盛行,会划破猎物躯体,注入毒素,于人鱼来说并不致命,只是需要用特定药消毒,但不知于人类如何。
  他顾不上擦拭,浴巾裹在腰上,便踏出水池,见纪零连教训他不穿衣服都顾不上,愈发觉得幼崽大抵是很疼。
  声音放柔问:“可能是虫子弄的,伤口哪呢。”
  纪零:“在客厅。”
  司尧:“……”
  待意识到是裴疏意受伤,看到伤口,他气笑了:“就裴疏意这样的,我水没凉,他就好全了。”
  司尧甚至怀疑,是不是裴疏意自己划的,就为吸引幼崽注意。他扔下药箱,觉得没眼看,跑回浴池洗澡去了。
  纪零反倒觉得,自裴疏意到地球起,就没见过他受伤模样,还是初次流血,问题很大,他从药箱里翻找,捻起棉签,细致擦拭伤口,随后敷上药膏,如若司尧来得及解释,纪零便会知道。
  这管药是为战场研发的特效药,可活死人肉白骨,使用材料比这件屋子所有东西加起来都要贵。
  裴疏意轻垂眼眸,伤口传来冰凉触感,像淋了场细密的雨,棉签扫过部位像小鸟轻啄,氧意直达心底。
  纪零抬起头,观察他神色,见没有痛苦表情,才放下心来:“司尧说可能是被虫子划了,我用了专门消毒的东西,应该会没事的。”
  “司尧也真是的,那么大的家业呢,也不做点杀虫工作。”
  小人类半蹲在沙发前,将用过的工具收纳,嘴一张一合,碎碎叨个不停。
  只是总念着别的名字。
  星湾建在海上,气候潮热,人类的唇瓣湿润,泛着光泽,看着那抹红,裴疏意欲念莫名升起,他俯下身,堵住那张唇。
  感受唇瓣柔软触感,纪零眼瞪大。
  时间如同被冰封的沙漏,极其缓慢流逝,与此同时,脑袋中想法却像施加倍速,飞快向外涌现。
  他怎么突然被亲了?!
  裴疏意不是失忆了吗!!
  失忆了忘了全世界,但还记得怎么亲人是吗!!!
  就不能想点好的东西吗!!?
  感觉不错,裴疏意没有停息的意思,甚至无师自通,用舌撬开他牙关,直至纪零喘不上气,奋力用手推开他,裴疏意才抽离。
  随后,裴疏意看着他眸中淋漓水光,问了句:“刚刚那是什么。”
  纪零彻底默了下来。
  他莫名其妙被强吻,随后,登堂入室的罪人看着自己,极其无辜,问了句“发生了什么”。
  所有话都被吞入腹中,纪零却快要尖叫了。
  但随即,他想到,至少现在,裴疏意竟然有了亲吻的本能,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记忆已然松动。在初次见面那天,裴疏意还是个连多回答几个问题还需要恳求的大冰块,满脑子除了杀人还是杀人。
  现在却已多了不同情绪,似乎是个良好开端。
  想到这里,纪零看着裴疏意,睫毛如蝶扑闪,危险发言道:“要不,再亲一下试试?”
  万一那个温柔的,会叫“宝宝”的裴疏意就像睡美人,亲着亲着,忽然就回来了。
  小人类只是极其无辜地瞪大眼睛,他五官留白很少,那截下巴显得伶仃,裴疏意眸色渐发深冷,正要如他所愿。
  纪零又“咻”一下跑了,他突然想起,裴疏意并称不上有节制,以前好说话,还能劝劝,据理力争一下,现如今万一真觉醒什么,似乎也并不是件好事,他要完蛋了。
  留裴疏意孤身坐在客厅,他往后靠,身形陷进沙发靠背,头痛感又席卷上来,手搭在额上,轻闭上眼,唇上湿润触感还未消。
  燥热难耐,他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了,盘算是否要将人类抓过来,毕竟他是那样弱小的,似乎轻轻一折便弯,可以摆弄成任意姿势。
  就像个妥帖的漂亮玩偶。
  司尧裹上浴袍,出门便看到他独自坐着,靠着墙,懒懒散散问道:“幼崽呢?怎么着,自/残被看出来了?”
  裴疏意没理会他发言,寂然无声,许久,他食指抵唇,比划了下,问司尧:“亲是什么意思。”
  司尧:“……”
  他有些郁闷,看着幼崽不但没看出对方伤得太拙劣,还被裴疏意占了便宜。
  没空理会这个弱智大龄儿童。
  司尧抛下句:“自己查。”
  转身进卧室睡觉去了。
  思及裴疏意记忆恢复有望,悬着的心稍稍落下,早上并没睡好,使用命运赋予的能力依旧是件耗费心力的事,精神力消耗过度,纪零很快意识昏沉,睡过去。
  裴疏意进来时,他不知梦到什么,唇角还微微弯着,裴疏意看着那抹笑意,蜻蜓点水地飞快吻了他,一触即松。
  明明只一瞬的时间,却像陷进雪里。
  触感挥之不去,于是,裴疏意又再次含住唇瓣吮吸,人类似乎感觉到什么,无意识皱了下眉。
  恍若发现好玩的事,裴疏意将他揽进怀里。尾巴卷至他腰间,腿轻轻蹭了蹭,观察人类表情,直至他将要醒来,才停下动作,抱着怀中人类阖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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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裴疏意又被皇室叫走,司尧自荐做导游,带纪零去星湾最大的乐园玩,昨夜新闻传播太广,不少人鱼见纪零便要行大礼,分不清激动还是惧怕,喊道:“神使大人。”
  要排队的项目,纪零站在末尾,人群却全部散开,将冗长通道空出条一人身位的路来,纪零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人鱼们却愈发惶恐,害怕他们原地跪下,纪零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小声和司尧交谈:“你们这对神的崇拜也太夸张了,我一看就不像什么神使吧,怎么也没见你这么信奉神明。”
  “不过你们信奉的神有名字吗。”
  司尧:“宝贝儿,整个星际信奉的都是命运。所以才那么多人惧怕裴疏意,毕竟,只有他们种族,命运称得上偏爱。”
  “不过谁知道呢,我看命运是个受虐狂,竞选祭司那天,我爹妈死于横祸,葬礼没空参加,便要被扯来参加仪式,哥哥我进去便指着神碟骂了句,什么狗屁命运,编排设定这种烂剧本,还要参加什么比赛,如若命运真存在,还不都是他设定好的东西。”
  “结果呢,那个神碟散发了历史以来最强大的光晕,莫名其妙就一群老头子进来对着我哭,接着我就成大祭司了,这不是受虐狂是什么。”
  纪零想,如若命运是个彷徨的神明,在寻找关于祂饯行意志的答案,或许司尧这番话,还真有可能博得祂青睐。
  这是个海底过山车项目,纪零一路走至队列最前,除却司尧,却没人跟他上车,辽阔海景无人共赏,猜想到其他项目多半也是这个情形,明明游乐园的趣味就来自排队过后的激情,
  纪零觉得有点无聊,游乐园活动被迫终止,大祭司与神使同游又上新闻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