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过因为几句喊叫而愣神的功夫,他居然就能因粗心而被伤着,也挺意外的。
  但很快,他就感觉自己渗血的地方被冰凉湿润的东西覆了上去,伤口,尤其是露出里面血肉的部分感觉痒痒的,就像是舌头在舔舐。
  楚青惊了下,再次低头才发现眼球在努力用它独有的一条可供整具身体蠕动的视神经,认认真真的盖在他的伤口处,就像是在努力处理自己无意做错事情的孩童。
  就在不久前止住哭泣的眼球就在下一瞬,眼神对视上楚青视线的瞬间,它的眼眶再次漫起了水雾。
  但它漫了好久,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过。
  楚青好奇它这一现象,但鉴于某颗眼球太过无辜,自己还是起了安慰的想法:“伤口并不是很大,没事。”
  “有事的,妈妈的脸好白,我只在棺材里躺着的死人身上看过这么白的脸色。”
  它嘟嘟囔囔着:“我会忍住不哭的,眼泪是咸的,很容易造成伤口的进一步恶化。”
  最后,它又忍不住蹭了蹭楚青的拇指:“妈妈,香香。”
  眼球本想用自己的这一波操作进一步俘获楚青的芳心,哪知楚青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了它好一会儿。
  就在眼球快要被看得眼皮上面分布着的绒毛全部炸起来时,楚青不再带有任何怜惜的将它从自己的掌心中拎下,毫不留情的甩到柔软枕头上。
  虽然它没感到任何疼痛,但因为楚青甩到过于干脆,它整只眼睛蒙了好一会儿,才支棱起半边身体来看人。
  “妈妈……妈妈不喜欢我这样吗?”
  它懵的眼眶里的水雾都散下去了不少,半点不见刚刚楚楚可怜的状态。
  楚青披了件深色外套,看也不再看它:“别装了,你刚刚不是只会叫妈妈吗,这会儿这么就会说这么多别的词汇来了?”
  眼球眨巴好几下眼睛,软下声音开始认错道:“我错了,妈妈不要生气。”
  楚青没再应答,房门一打开,天花板上吊着的另外一团嘟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你好慢,好慢啊,青青。”
  小孩脸与正常孩子无异,只不过四肢与正常人相比都要长上一些,就像大人装了小孩的头。
  但其头部跟身体的衔接部分并没有明显的缝合痕迹,但令人不安的是,他的头颅明显与身体形成了两种极端。
  枯枝般的手指关节咯吱咯吱的挠动着天花板上的墙皮,眼看右手边第三块墙皮不保,楚青叫出了小孩的整个名字。
  “王杰。”
  被叫了全名的小孩身躯猛的一顿,每次楚青叫他时,都意味着自己做错了事,将要接受惩罚,所以每次他被喊全名时心里可谓是又惊又怕。
  “你昨晚已经惩罚过我了,你今天不能接着惩罚我!”
  他大声叫喊起来,虚张声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自己的心虚似的。
  如果换做一个平常人,见到一个癫狂诡异在自己面前发疯示威的模样,可能下一秒就要行使跪拜之礼了,但现在站在诡异面前的人是楚青,一个早就对该场景司空见惯的人。
  昨晚楚青的话算不上惩罚,如果真要说的话,算得上是警告的话。
  楚青并不吃他这一套:“那好,从现在开始,我禁止你吃一天的糖果。”
  王杰双眼瞪得溜圆:“不可以,我都这么好心叫你起床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确定你不是打算在敲门后,自己再躲在墙角,等我听见声音看门时吓我一跳?”
  楚青说的斩钉截铁,根本不给他钻空子的机会。
  “而你现在,不过是等的太久,没了耐心,打算主动献身了而已。”
  王杰无力反驳,因为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做的。
  *
  病历本扉页上的眼球打着哈欠,开始认真记录起楚青交代的话来。
  记录着王杰病例的那页,下方多了一行刚添上去的小字:
  限制一天的糖果配额。
  仿佛是为了响应病历本的记录般,就连王杰自己偷偷储藏着糖果的玻璃罐也凭空消失了。
  而那些糖果,还是他攒了好久,打算躲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偷吃的。
  但病历本可不管这些,它是个听话的孩子,它很乐意将自己主人说下的话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
  但就在它合上自己的书页时,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它再次自己翻阅到了沐枯所在的那一页。
  根据它刚刚听到的内容,它能明显感受到主人对于眼球的不欢迎来,在写着“病态迷恋”这几个字上闪了又闪,似乎是在思考纠结该用哪些词汇替代才好。
  很快,它干脆不再思考,干脆利落的将这几个字用一道鲜红的笔道划掉,后面浮现出了别的字来。
  上面写着:诈骗犯,认知错乱(乱认妈)
  它似乎很满意这几个新添上去的病症描述,便不打算合上,就这么摊开摆在桌上,等待着主人看到后,对它作出的夸奖。
  *
  楚青房间内,眼球刚将自己埋进楚青躺过的枕头里,正打算深嗅一口时,不知是哪来的手指一下将它揪了起来。
  王杰用贪婪的目光看着它,哈喇子差点从嘴边流出来。
  “好香,感觉你好像好好吃的样子。”
  如果说人类牙齿对于王杰来说是硬质糖果的话,那么眼球的口感对他来讲跟软糖没差。
  虽然他更倾向于嘎嘣脆的口感,但偶尔用软糖开开胃也不错,软软糯糯的也可以接受。
  只是还没等他直接上牙去咬,在眼球四周无端漫出许多红色丝线,丝丝缕缕,宛如蜘蛛丝般,铺天盖地的罩下来。
  王杰没来由的被震慑在了原地,瞳孔中映出数条红色丝线的模样,那宛如血一样流动而鲜活的颜色,就像来自于人体内部的毛细血管。
  只是哪怕这些如头发丝般粗细的丝线他尝试用尖牙噙在嘴里磨了好久,愣是半点儿都没导致破损。
  而且他还被眼球所迸发出来的气场跟眼神给死死震慑在了原地。
  这股王者般的气场与楚青所带给他的感受截然不同,前者是温柔刀,却刀刀要人性命。
  后者好像一个照面就能将他给活活弄死似的。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在眼球身上感受到了来自于王的威压,可他们的王在多年前早已不知所踪了。
  他正思考着,脖颈处被束缚上去的丝线扯动间,差点就要引发窒息风险。
  王杰眼珠子在眼眶中滴溜转了一会儿,在疼痛中还是选择了妥协,又或者说,是他的无可奈何之举。
  “王,请您宽恕……”
  王暂时不太想这么轻易就饶恕了他,毕竟刚刚要不是他的突然打搅,楚青也不会因为分神而划破指腹受伤。
  吃了他!
  这是此刻眼珠沐枯的唯一念头。
  它算不上多饿,但或许是刚刚有了楚青的血开胃在前,竟然在无形中刺激到了他的食欲。
  眼球脑内构思出来的吃法很是简单粗暴——他想,如果时间足够充沛的话,他可以勉强尝试做一下风干腊肉,将其捆绑,吊在阳台衣架上,头朝向地面方向,晾个七七四十九天。
  等到身体里的血液跟水分被蒸干的差不多时,就能将其摘下,美美饱餐一顿了。
  王杰被眼球阴测测打量而来的目光惊得一阵战栗,下半身,尤其是大腿部分,克制不住的抖动着。
  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
  但诡异真能被如此轻易威慑住吗?答案是否定的,只有那种比诡异等级更高的存在才能杀死低等级的诡异,说到底不过是大鱼吃小鱼的规则罢了。
  这一次王杰再也不敢懈怠,死亡的威压笼罩而来,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处境。
  没人会不珍惜活着的感受,哪怕身为诡异。
  还没等他哆嗦着嘴唇试探着将要来上第二次求饶时,卧室的门再度开了。
  王杰身上束缚着,索他命的丝线瞬间收回,眼球就像没事人似的,瞬间变为一副乖巧可欺的模样,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别提有多无辜了。
  他的视线在眼球跟楚青之间来回徘徊了好几下,最终还是决定抢先一步扑到楚青的怀里卖惨。
  “青青,它欺负我!”
  他压根没有敢回头的勇气,只敢哭哭啼啼的将手指向身后,大致估算着眼球的具体位置。
  楚青的视线转而在眼球那里停留了下,虽然眼球看起来更可怜,更为无辜,但直觉告诉他,这俩都不是啥好人。
  也许是看在眼球没来到这里多久,还是个“宝宝”的份儿上,再加上王杰在他眼中调皮捣蛋的形象已经定型,他安慰人时,发音的腔调跟说“早上好”基本没什么差别。
  “所以呢?你们要打上一架来分个高低胜负吗?”
  这是王杰这个精神病院有名的熊孩子一贯的做法,万一有人惹得他不开心,他绝对要想方设法的呲牙必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