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沈修齐泰然接过,缓慢升起车窗,今宵一时愣怔,有点磕巴地问:“这......不会是黄宾虹的画吧?”
  沈修齐递给她:“你打开看看。”
  今宵迅速打开一瞧,还真是。
  若是沈凝光给的礼物,有沈修齐这层亲属关系在,她收就收了,可这小高总......
  她忽地转头将沈修齐盯住:“我要是收下,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什么麻烦?”
  “被抄家的时候罪加一等?”
  今宵惊得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呢!”
  她越想越生气:“我不许你这么说!”
  她一将他的话展开联想就心颤手抖到拿不住卷轴盒,沈修齐也没想到一句话惹了今宵不开心,连忙将那碍事的卷轴盒拿开,双臂一用力将人抱到了腿上。
  他嘱咐司机回家,升起前后排的隔板,这才弯腰去找今宵视线。
  小姑娘气到不理他,任他怎么安抚都不肯再看他。
  今宵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是在那一刻,她又感受到父亲突然离她而去的巨大冲击。
  她一直是个
  胆小鬼,因为害怕失去,就不敢做任何开始。
  可一旦开始,该如何避免失去?
  她不知道。
  第37章 缀罗缨我的今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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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穿梭在浓重冬夜,路灯只往车内落进半幅昏黄,红丝缎一短一长,无力荡在今宵腰际,随汽车行进极轻地颤动,像浴火的长尾蝶,有种不顾生死的美丽。
  沈修齐并两指捻住一端,再一扯,红丝缎迅速散开往黑暗处飘落,转瞬便无踪迹。
  今宵感受到牵扯的力量,回身看他,一开口就是甜软的嗔怪:“你怎么这么讨厌!”
  像后排的男同学,为了吸引她注意无所不用其极。
  沈修齐看她气得两腮鼓鼓,忍住了想笑的冲动,一把将人揽进怀里轻声安抚:“是我不好,不该乱说话,不生气了好不好?”
  沈修齐嘴上道着歉,两只手也没闲着,一手揽腰,一手与她十指紧扣,露背礼服在这时候显得有点暴露,当他灼烫的掌心往腰侧伸进,她难耐地轻颤,突然半身酥麻。
  “担心我?”
  担心他真会遇到那样的情况,是今宵为那句话生气的直接原因,可她噘着嘴不肯应答。
  她的小心思几乎都写在了脸上,沈修齐看她,就跟看一本儿童图书一样简单。
  他轻轻吻在她额角,意在安抚,可这安抚似乎不管用,他只好换一种方式:“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我说的那种情况发生,好不好?”
  气了好一会儿,今宵情绪已经缓了下来,但声音还闷闷的:“你怎么保证?这又不是你说了就能算。”
  这个问题的确很难解释,他所从事的行业,他曾有过的经历,他正在进行的战略计划,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所以只好往简单了说:“我现在身无半职,既不掌权也不参与集团经营,不仅没有股份,那位沈总还把我当牛马使,连工资都不给我发,外人都当我位高权重腰缠万贯,实则我穷得叮当响,我能出什么问题?”
  今宵紧绷的表情差点因他那句“穷得叮当响”破功,她唇角颤了颤,强忍着没有往上扬。
  “那......”
  她想了一下,问:“那我一开始在球场见你打扮低调,其实不是真低调,是真没钱?”
  沈修齐没忍住朗声笑出来:“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他往躺在座椅上的腕表礼盒递去视线:“这六百多万的百达翡丽我可买不起,也就沈总有这实力。”
  今宵半握拳往他腰间一抵,顺势倒在了他肩膀。
  沈修齐侧过脸轻轻吻她,也低低地问:“有没有后悔跟了个穷小子?”
  今宵抬手拽住他衣襟,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他衬衫纽扣,语气里还有嗔怨:“谁家穷小子有这么多人上赶着送礼?”
  今宵抬眸,被他单手掌住下颌与他对视,车窗外的昏蒙于他眼中溶解,她眼前有沙砾般游离的噪点。
  他的眉,他的眼,他直挺的鼻尖,润而薄红的唇瓣,每一处都凝着光般,不断抢夺她的视线,她不知道该看哪里,好像哪里都很好看。
  他俯首,无限靠近她的唇,气息已在交融,他却迟迟未将吻落下,还又退开一点轻轻笑:“你可别冤枉我,这礼分明是送给今宵小姐的。”
  “那——”
  她这话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堵住声音,情潮骤然翻涌如海啸,将她无情拍向礁岸,唇舌潮湿,呼吸滚烫。
  今宵招架不住,也无法忽视前排开车的司机,慌忙推着他胸口与他分离,一着急,连讲话也口不择言。
  “回......回家再亲。”
  原是不想被司机知道他们在后排做什么,没想到被自己直接说出来,她羞得无法见人,红着脸往他颈窝贴近,不愿面对这尴尬的事实。
  沈修齐被她这番娇羞的小女儿情态撩得爱.欲难灭,又不好再强要,只好轻一下重一下揉着掌心的腰,以缓解腰腹处的紧绷。
  抵达槐安居,今宵已经靠在沈修齐肩膀昏昏欲睡,他的怀抱太温暖,清淡的木质香也格外令她安心,一靠着他,就有种躺在摇篮里沐着春日暖阳的舒适。
  她听见沈修齐提醒她到家了,但她不想动,只将双臂往他颈后一搭,再收紧,是要他抱进去的意思。
  为美人效劳沈修齐荣幸之至,细心替她披好外套,他开了车门抱着今宵往家里走,将“穷小子”买不起的百达翡丽与“黄宾虹”一并留在了车里。
  冷不丁被冷风一吹,今宵的困意迅速消解,进了家门,沈修齐将她稳稳放在地毯上,今宵一踩进拖鞋就说饿了。
  出门之前她吃过两块点心,但这时候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好在沈修齐早有安排,这便搂着她坐到餐桌前,替她布好餐具才将珍姨准备好的消夜送上来。
  餐具里有一对翠竹红梅的盖碗看着很眼熟,今宵伸手去接,轻轻敲了一下碗壁,音如磬玉,就是她认定的那批瓷器没错了。
  她看着眼前慢条斯理替她布菜的男人,双手托着腮,心情很好地开口:“别人都用来收藏,你用来吃饭,是不是太奢侈了一点?”
  沈修齐替她盛了一小碗乌鸡汤,笑说:“餐具不用来吃饭那还能用来做什么?”
  “可这不一样啊。”
  沈修齐放下汤勺看她:“哪儿不一样?”
  今宵抿抿唇,皱皱眉,真要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当初伟人下令生产这批瓷器就是为了用餐,是后来的商人为了更高昂的价格才赋予它更多的意义,到沈修齐这里,回归本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不过还是好奢侈。
  这可是那个特殊年代最顶尖的烧制工艺,是现代技术无法复制的精妙绝伦,凝聚了无数人的心血,就用来吃饭?
  她轻轻将碗端起来,左看右看,难怪当初今教授爱不释手,这盖碗胎壁极薄,釉色纯净细腻,翠竹红梅生动自然,笔触流畅优美,颇有意趣,不愧是绘瓷大师之作。
  沈修齐见她看得认真,全然忘记了方才说饿,索性开口道:“喜欢给你拿回家。”
  今宵放下盖碗看他一眼:“那还是算了,在我那儿只能落灰。”
  落灰,就没有价值,那还是用来吃饭吧。
  槐安居的夜晚极其安静,今宵也发现,沈修齐似乎不喜欢被人打扰,他所住的这栋楼甚至没有中餐厨房,一日三餐都是雷伯和珍姨从对面楼做好送过来,看这样子,若非必要,雷伯和珍姨也很少在这边停留。
  她开始相信他之前所说,他从未带人回来过。
  这么喜静的一个人,一定是不习惯与人分享空间。
  所以一起上楼时,她便仰头问他:“我今晚可以睡客房吗?”
  他很干脆地应:“可以。”
  还很贴心地将她送到房间,并告知洗漱用品的存放处,提醒她,若有需求尽管喊他。
  今宵洗完澡走出房间,卧室只亮一盏柔暖昏灯,降低了大片白色带来的冷意,窗帘未关,落地窗映出她身影,她也依稀得见北屋旧书房的朦胧昏影。
  今夜无月,四处都暗,松林在浓夜里鼓胀起伏,好似地狱修罗争相而出,她不敢看,赶紧将窗帘合上。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敲门声,她吓得一抽气,沈修齐察觉不对,没等她同意便开了门。
  “怎么了?”
  今宵拍拍胸脯,缓了口气应他:“窗外的林子太吓人了,正关窗帘呢,你吓我一跳。”
  沈修齐穿一身白色睡袍走进来,手里端着杯温水,刚洗过的头发松散清爽,带一阵温润的木质香拂向她。
  他将水杯放在边几上,调整了屋内的湿度,说:“我很好奇,你这么胆小,是怎么做到一个人在小溪山那套房子里睡觉的?”
  今宵皱皱鼻子:“谁说我胆小了?”
  她往床上一坐,脱了鞋踩上床,双手环抱双膝,将下巴搁在膝头看他:“再说那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