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娘、娘子。”刘嬷嬷忙赔笑,上次老夫人病了这个借口已用过了,可这次老夫人是真病了,倒一直瞒着,她这是真看不下去了。
  “刘嬷嬷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出去,就不招待了。”
  刘嬷嬷赶紧上前几步,拦在她面前,“娘子,老夫人真病了,自从娘子回门后,老夫人就病了,侯爷一直拦着不准让奴婢们来找你,莫要再搅乱你的生活了。”
  她扣着袖口,指腹压在绣线的纹路上,凸起膈着她的指腹并不舒服。
  “最近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侯爷忙得三天五天不回侯府,郎君也是,每日来禾祥院待不了多久就走了。府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刘嬷嬷说着说着,就掏出帕子擦眼角的泪来。
  瞧刘嬷嬷的样子,宋老夫人应当病得厉害,她长叹口气,内心不胶着是假。
  “你等我一会儿。”她慌忙回屋子里,将状子放在梳妆台的妆匣里。
  她还未进禾祥院,就被药味冲到了,小厅里站了几个郎中,正在研讨方案。
  她进去时,宋老夫人埋在锦被里,面颊凹陷,颧骨凸出,原本红润的唇惨白,她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
  这一刻,她倒宁愿是宋老夫人只是小病,像上次一样,只是骗骗她。
  她守着宋老夫人床头,不知过了多久。就像小时候她生病时,宋老夫人守着她一样。
  几名大夫商讨了半晌,又拟定了张方子,刘嬷嬷拿不准,只得递给玉昙。
  久病成医。
  她皱着眉盯着药材剂量,“大夫,我祖母快八旬了,药的剂量会不会太重了。”
  为首的大夫道:“娘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先用猛药将这关熬过去,再慢慢将养,老夫人身体底子不错,扛得住。”
  她瞧了瞧瘦了不少的宋老夫人,又瞧了瞧这张单方,一直踌躇,不舍得老人冒险。
  “杳杳。”
  宋老夫人昏迷转醒,浑浊的眼珠对着她,一声轻唤,她连忙蹲下身去,俯耳在宋老夫人身侧。
  “我、对不起你。”
  她身子僵了僵,手扣着袖子没说话,心头百感交集,酸涩冲进眼睛里。
  “我、我对不起你。”
  “祖母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吸了吸鼻子,回握住那只瘦弱的手。
  宋老夫人清醒了没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等到伺候完宋老夫人喝完药,已是夜色沉沉,她躬身在床前,猛地起身,脚底一软,还好被人扶了一把,托着她站了一会儿。
  宽大的手掌紧贴着她的腰侧,热意透过薄薄的衣料透了进来,修长的指节卡在骨头处,十分契合,就好像每天夜里一般,她被吓得一哆嗦。
  她尽力镇定,别让玉鹤安发现她的异样,他总不能透过她这张皮看穿她的心,知道她每晚上都梦他吧。
  她深吸几口气,身后之人已离开了,她侧过身,只瞧见玉鹤安跟着刘嬷嬷到了大夫处,她只匆匆瞧了一眼,就连忙收回视线。
  玉鹤安身穿浅绯色宽身对襟大袖官服,领口袖口绣有黑边,腰系革带,似乎刚回来。
  这么短时间,玉鹤安就升官了?难道是因为前段时间外派?
  这么大的喜事,她居然不知道。
  果然她的选择是对的,这样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虽然她不是最聪明,但她知道哪条路最好走最不费劲。
  她的欣喜还没过几十息,她突然发现离开侯府,若非玉鹤安主动寻她,她将不知道关于他的半分消息。
  玉鹤安已和大夫们商讨完方案,大夫们退了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整个屋子变得压抑起来,她并拢双腿,规矩坐在小圆凳上,背脊挺直,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绯色的身影停在她身侧,站了几十息,才开口,“去榻上睡会儿,我在这守着。”
  “不了。”既然玉鹤安来了,她也没打算再为难自己,但她可不敢在这睡,她万一做梦怎么办,“我回去睡,明日一早我再过来。”
  “玉昙,和我待在一块儿,都难以忍受吗?”语调可怜极了,像被逼近绝境里。
  她错愕地抬头,玉鹤安脸颊瘦了,更显得下颌线凌厉,像一把出鞘的刀刃。
  狭长的眼下有藏不住的青黑,灯火照进了那双浅色的眸子里,一闪一闪。
  有人在黑夜里不顾烛火灼肤,也要手捧着烛火,但只能看着烛火慢慢熄灭,最后只剩下一手血淋淋。
  她有点难受。
  很难受。
  作者有话说:谢谢 米猫 西哈椰则 铁血bg战士 的营养液。[抱抱][抱抱][抱抱]
  玉鹤安:名字就是欲壑难填的意思,只要开了那条口子,冲破束缚后就会,不折手段得到,追妻就是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来阴的,表面还得装可怜。
  担当得有的。
  玉昙的名字很早就解释过了,温养一个春日只开一个时辰的玉昙花,就是她原本线的命运,太惨了,所以补了小字杳杳。
  第64章
  她低低地回了一句:“没有。”没有难以忍受。
  她明明只是贪心地想每个人都好, 但好像怎么做都做不到。
  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你回去歇着吧,随你回哪。”身旁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似软弱的妥协。
  她的心跳漏掉一拍,夜色太浓, 她的心情也跟着压抑了下来。
  回头侧过脸时, 玉鹤安正坐在她方才坐过的小圆凳上, 只能瞧见烛光下半张憔悴的脸。
  “祖母会没事的。”似乎害怕她担心, 玉鹤安又补充了一句。
  刘嬷嬷附和道:“娘子回去吧,这里有奴婢守着。”
  她的目光只停留了几息便快速地挪开了, 点了点头, 没选择留在禾祥院,也没出府,回了岚芳院。
  白日折腾了一天, 她甚至还有点心虚,担心在侯府梦到玉鹤安, 不过她的担忧好像多余了, 一夜无梦, 安枕到天明。
  第二日她到禾祥院时,穿过九曲回廊拐到小径处时,正巧遇见玉鹤安离开,隔着茂盛的花圃,遥遥对望了一眼。
  想起昨日的不快, 她僵硬在原地, 玉鹤安颔首, 两人便就此错开。
  她站在原地捂着自己胸口,天气闷热得紧,是要下雨了吗?
  她深吸了几口气, 快步走进禾祥院。
  宋老夫人身体底子好,晌午时分就醒了,浑浊的眼珠子转了几圈,才算清明,“她们怎么把你叫来了,都说了不再能麻烦你,我怎么还好意思麻烦你。”
  她坐在宋老夫人跟前:“祖母,这是不认杳杳了吗?病中常来看望不是寻常事吗?”
  宋老夫人醒来拉着她的手直掉眼泪,“杳杳,是我对不起你,我老糊涂了,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你身上。
  当年的事是我们玉家对不起你们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一直不说?”
  刘嬷嬷解释来龙去脉:“娘子回门日走了后,侯爷寻找到了当年的证人,得知是赵娘子救了秋词娘子,并非恶意调换……”
  她低下头,赵青梧临行前提过此事,可是她就算说,也没办法改变调换的事。
  “祖母,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生病了就不要流泪了,好好养好身体才是。”
  心酸和埋怨是有的,但盖不住多年养育之恩,扯开的口子只有能时光治愈。
  “还有你阿兄的事。”宋老夫人趁着清醒想要一口气说完。
  “祖母,休息一会儿,有的话以后再说吧。”她现在不想听。
  她扶着宋老夫人靠在床头,递给宋老夫人一盏温茶,扶着她背喂喝下。
  她不想再提这段混乱的关系,她们已经离得很远了。
  她预感她们之间,连兄妹都做不了了,可能就比陌生人好上一点点。
  她原本以为她想要的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临了……
  她很难过,她不想再退步了。
  若真的再逼她,只会适得其反,她真的想争一争了。
  “是他纠缠强迫你,我都知道了,委屈你了。
  明明当初我都看出了他的心思,为什么要怪在你的头上?”
  她愕然,玉鹤安是这样说的?
  “这人啊,只有病过一回,才能想清楚,名利皆为虚妄,只有安安心心过好每一天才是真的,谢谢你杳杳,还愿意来见我。”
  “祖母,别说了安心养病吧。”她心头乱成一团。
  宋老夫人的身子不过十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下地活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