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以往被炒到天价的画作,现今只能沦为废纸一张。
  各式各样的美人图,包罗汴京各个姓氏,这些图若是流落出去,季御商在汴京再无容身之地。
  玉昙顾不得这些证据,绣鞋踏在画作上往里走,大声呼唤着:“梧娘,梧娘。”
  “梧娘。”她往里再走了走,终于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回音。
  “杳杳,我在这里。”声音从季御商小院的耳房里传来,
  玉昙闻声快跑到耳房处,耳房门前落了锁。
  玉昙左手大力拍着房门:“梧娘,你是不是里面?”
  “我在,杳杳,你别急,我没事……”梧娘的声音嘶哑更虚弱了些,还夹杂了隐忍的痛呼抽泣声。
  玉昙的右手无力地垂着,只能用左手拽着锁,拽得锁哐当作响,也不能撼动分毫。
  “梧娘,你知道季御商将钥匙放哪了吗?”
  梧娘倚靠着门坐着,沉思了会儿,“不知道,他将我关在这里压根没再来过,不过,当时我好像听到哗啦一声。”
  玉昙闭着眼,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应当是季御商将梧娘关押后,随手将一连串的钥匙摔在了地上。
  玉昙往里走了走,绣鞋踩在各式画卷上,终于在角落处发现了硌脚的东西,她蹲下身,左手翻开画卷,找到了一大串钥匙。
  “梧娘,我找到了……我一只手不方便,你等我一会……”玉昙出言安抚梧娘,一只手别扭地将钥匙捅进锁眼里,钥匙太多,她只能一一试来。
  梧娘拔高声量,急道:“杳杳,你怎么受伤了……季御商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季御商还在,杳杳,你快跑。
  你不该来的,我就不该来汴京找你的,让你安稳地待在侯府多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梧娘悲痛地号哭,在最接近生死时,她不再隐瞒她的心意。
  “咔嗒——”玉昙终于试出了钥匙,锁被打开了。
  梧娘虚弱地靠在门上,随着门开启,身子一歪,发髻散了,包巾歪歪扭扭在额间,被冷汗打死了一大块,脸色惨白,眉头紧皱,鼻尖还有冷汗,腮帮子绷得紧紧,疼得受不了了。
  “杳杳,我估计熬不过去了……”
  “梧娘,你在说什么胡话,蛊虫取出就好,走,我带你出去找赵钦……”玉昙架着梧娘就往外走,“你扶着我,我的右手脱臼了,趴我身上……我带你出去。”
  梧娘双眸含着泪光,轻轻点了点头,“好。”
  玉昙扶着梧娘出了耳房,夜幕已经全暗了下来,前院的火光已经冲上天际,季府却亮如白昼。
  梧娘担忧道:“杳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烧起来了?”
  “没事,是阿兄,我们快走,不能让阿兄发现……我们。”
  定是玉鹤安瞧见了那些肮脏的画,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那玉鹤安岂不是和季御商谈完了。
  她得快些将梧娘送走,长明在大门处守着,她架着梧娘就往不远处地侧门跑。
  梧娘实在疼得厉害,她们相互搀扶着,走得太慢了。
  挪动了一刻钟功夫,总算走到了侧门前,她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空巷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玉昙,你在做什么?”
  玉鹤安冷得能结冰的声音,她吓得头都不敢回。
  “阿兄,别过来。”玉昙连忙出声制止,梧娘头未戴幕蓠,若是被玉鹤安瞧见了,
  玉昙慌忙地挡在梧娘面前。
  完了,被玉鹤安发现了。
  “你怎么回事?不是要让去大门口找长明,方才差点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吗?万一再出现其他情况你怎么办。”
  玉鹤安一步一步逼近。
  “阿兄。”
  “她是谁?你是为了她来季府?”虽为问句,玉鹤安的语气却笃定极了。
  “不是……阿兄……”玉昙连忙撒谎否认,她死死抓住梧娘的手,脑子乱成一锅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你的什么人?值得你来季府冒险。”
  “阿兄,我……”
  梧娘强忍着痛开口:“小郎君,我们并不相识,我因得罪了季御商被关押在季府,娘子是听见我呼救才好心救我。”
  “哦?是这样?”
  玉昙挡着梧娘身前,方才太害怕了,她方寸皆乱,好在梧娘机敏,她连忙点头。
  “是这样的,”对着玉鹤安撒谎,她十分没底气,咽了咽唾沫,“前面怎么着火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玉鹤安往前走了几步,“救人是好事,瞧着娘子好像生病了,带回侯府救治吧。”
  “不用了。”梧娘别过脸,出声制止,“我家就在附近,天色已晚,就不劳烦郎君娘子了,我先走了……”
  “娘子、娘子。”兰心在侧门外小声呼唤,这一声呼唤犹如天籁。
  “娘子快将梧娘送出来。”她慌忙扶梧娘出门,梧娘太痛了,动作不甚灵敏,动作间摔了一跤,玉昙的身子压根没能挡住。
  玉昙慌忙转过身,后背抵在木门上,惊慌地盯着玉鹤安。
  玉鹤安站定在玉昙三米处,将一切尽收眼底。
  直到推搡间,他瞧见了娘子包巾下的上半张脸,柔媚的杏眼,眼尾上微微上挑着,比起玉昙的双眸多了几分岁月的磋磨。
  他还想再看看,人已经被玉昙推走了,他困惑地拧着眉,想起李絮之前说过的话。陷入沉思。
  玉鹤安逼近几步,她的后背死死抵在木板上,指尖无措地扣着木门,倒刺插进了指尖,疼极了。
  她会向玉鹤安坦白,但不是现在。
  她内心惴惴,不知玉鹤安到底瞧见梧娘的相貌了没有。
  “阿兄。”玉昙往后退了退。
  “杳杳,你在害怕什么?”
  “疼……”她的身子一歪,左脚腕处剧痛传来,眼瞧着快要摔倒在地,一双手接住了她。
  那双明媚的杏眼泛上了水汽,眼底更多的是躲闪,玉昙不想让他知道。
  方才的大娘和玉昙之间的关系必定不简单,还有那双相似的眼眸。
  二人之间是无声地对峙,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季府火光已经蔓延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感谢 必报睚眦 西哈椰则 uksophie 路邊當鹹魚的营养液 ,谢谢啦[烟花]
  第24章
  “咳咳——”浓烈刺鼻的烟味刺激她直咳嗽, 咳嗽牵动地左臂轻微颤动,像冬日里快要冻死的残蝶,还想要挥舞着翅膀高飞。
  待到她能站稳时,玉鹤安松开了扶着她的手, 往后退了一步背对着她。
  玉昙慌忙想要抓住他, 手伸出那一刻又收了回来。
  可她不知如何向玉鹤安解释, 也不知道玉鹤安到底瞧见了梧娘的相貌没, 捂住唇只泄露出几声藏不住的咳嗽,“阿兄。”
  玉鹤安往前跨了一步, 屈膝蹲下, 见玉昙半晌没动静,侧着脸。
  “上来。”
  “阿兄。”玉昙趴在玉鹤安背上,起身的瞬间, 她害怕摔下去,抓住玉鹤安的肩膀。
  纤细的手臂绕着脖颈, 手背抚擦过喉结, 肌肤下的软骨动了动, 她慌忙将手往下挪。
  脸慢慢贴在玉鹤安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她躲懒要他背一样。
  “不会摔。”玉鹤安明明小时候做过千万次的动作,现今在做只觉得太亲密了些。
  她能感受到身下的肌肉绷紧,小声道:“这样会不会不妥?”
  玉鹤安声音发哑:“那你下去走?”
  她的脚好痛,她才不要下去走。
  玉昙噤声, 趴在玉鹤安背上半晌没说话, 他的背比幼时更宽广强壮了, 日后会撑起整个侯府。
  玉鹤安背着她稳稳地走着,“玉昙,幼时你课业未做完, 对夫子说谎,课业掉水里时,夫子打过你的手心。”
  幼时她撒谎,手心被夫子打肿,眼睛也哭肿了,非得玉鹤安去给她买拔丝糖,玉昙埋着头没接话,不知道玉鹤安为何提起这个。
  “你还记得当时夫子跟你说过什么?”
  她抿着唇,她自然记得。
  夫子说:“玉昙,这戒尺不是罚你未做课业,是罚你撒谎,人生在世,品性为根本,若是连根基都歪了啊,这个人从骨子里烂透了。
  玉昙今日若是你自己坦白,我便不会罚你。”
  她咬了咬下唇:“阿兄,你什么意思?”
  只要解决掉那些麻烦,她会向玉鹤安坦白的。
  不会太久的,真的不会太久。
  她才没有从骨子里烂掉。
  玉鹤安没接话,沉默着背她回侯府。
  霞光巷所住多为商旅,富贵的府门前挂着琉璃灯,连成一片温柔的灯火,玉鹤安背着她慢步穿过了霞光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