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玉昙往被子里埋了埋,只露出双明媚的眼睛,双眸盯着玉鹤安,似再确认他是不是会走,“一个时辰就好。”
  “安心睡吧。”
  睡意很快蔓延上来,玉昙默念着,睡一个时辰就好,一个时辰便好。
  不一会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又长又沉,仿佛是要将连日的困倦都补回来。
  等到玉昙再睁开眼时,补觉后浑身都透了出舒爽,连着五日的梦魇未再来,头疼了消散了。
  天色还是大亮,玉鹤安坐在拔步床下的矮凳上,手肘放在床沿上,支着脑袋假寐。
  玉昙轻轻拍着胸口,还好她没睡多久。
  她一动作玉鹤安就醒了,眼底还是迷蒙地。
  “阿兄。”
  “嗯。”玉鹤安揉了揉太阳穴,见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是从梦魇中出来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头不痛了。”睡好了心情好。
  “下次不许瞒着了。”玉鹤安低垂着眼睫盯着她,玉昙这一次却觉得玉鹤安的眼眸,不是淡漠是纵容的。
  “知道了。”玉昙动了动,才发现她居然还拽着玉鹤安的袖子,银线绣着的孤鹤被她捏得皱皱巴巴,她连忙松了手,还将袖子抚了抚,奈何褶皱已有,再也不能像平日那般平整无痕。
  玉鹤安再三确认她没事后,便回了他的院子,兰心巧心端着铜盆走进来。
  巧心将纱幔挽好,阳光透了进来,“娘子,可好些了,洗漱吗?”
  “就是噩梦吓到了,没什么大事,现下大好了。”
  兰心拧了帕子,玉昙起身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
  镜中女子,发髻散乱,鬓发落了些垂落在胸前,眉目还有几分倦怠,唇色惨白,海棠色的寝衣领口散开了些,修长的脖颈是和脸色一样的惨白。
  若添上两行血泪,她能白日扮女鬼,吓死一群稚子。
  “我这几日就这副鬼样子?”
  巧心柔声劝道:“病中难免,娘子别伤心了。”
  兰心摇了摇头:“娘子别看了,前几日比这还难看,都快把奴婢吓死了。”
  玉昙彻底笑不出来了,只想将脂粉盒子扣在兰心的脸上,画一个五彩斑斓。
  巧心小声道:“常嬷嬷又来了。”
  玉昙拿着杨柳梳的手一顿,急道:“常嬷嬷不是在我午睡前才来过吗?怎么又来?祖母出什么事了?”
  兰心道:“娘子,那是昨日了。”
  “昨日。”玉昙惊呼,桃木梳一下子掉在地上,“那我岂不是睡了一天一夜。”
  兰心巧心动作出奇的一致,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玉昙又想起被她攥得皱皱巴巴的袖子,玉鹤安哪里是午睡,分明是守了她一天一夜。
  巧心道:“娘子,老夫人等着你用午膳。”
  昨日才说早上去禾祥院,玉昙赶紧收拾,她特意挑了套蔷薇色的袄裙,袖口领口都绣上蔷薇花样。
  抽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里面满满当当,之前当掉的首饰全部还了回来。
  兰心挑了套珊瑚色的插梳在她发髻上比画,又挑了几支小巧的金钗,上了精致的妆面,总算能见人了。
  兰心解释道:“这是赵娘子托人送回来的,说是合作的诚意,当票这些全部都给了我们。”
  “没事,收下吧。”思忖着是时候再去见见赵钦,谈谈商队事宜。
  玉昙披了大氅带着兰心快步去了禾祥院,左不过一刻钟,她便到了,院子前一株早梅已经打上了花苞,枝头几朵梅花已经开了。
  她踮着脚去够,摘了几枝梅花抱在怀里。
  常嬷嬷喜道:“娘子来了,老夫人正等着你呐。”
  “常嬷嬷好。”
  常嬷嬷掀开了厚重的挡风帘,进了内间,屋子里地龙烧得旺盛,门边和里间各放了一个火炉,比她的院子还要暖和。
  宋老夫人坐在圆桌前,目光在她身上巡视,见她真没事,才板着脸,“前面还说整个冬日都要陪我用早膳,现在午膳都起不来了。”
  兰心替她解了大氅,她规矩地挨着宋老夫人坐着,甜甜地唤了声:“祖母。”
  “一把懒骨头,还知道给我带花来,这不是我院子前的梅花吗?你就这样借花献佛。”
  见宋老夫人没再生气,玉昙起身将红梅插进白瓷瓶,又寻了个窗台下摆着,净了手,执箸为宋老夫人添菜。
  “祖母这样说,那我明日一定来了,给祖母瞧瞧,我到底是不是懒骨头。”
  “你呀你。”宋老夫人笑出声,板着的脸再也僵不下去。
  玉昙又给宋老夫人盛了碗炖得糜烂的粥,一顿饭下来宋老夫人总算眉开眼笑。
  “冬日苦寒,楚家娘子邀我去岭南小住几个月,刚巧楚明琅要回岭南,你可要与我一同去?”
  “岭南?”玉昙拧着眉,抬眸望着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笑道:“我这辈子都拘泥于后院,年老了总算没人管着我了,还不能趁着能走四处走走。”
  “当然能。”
  只是前去岭南和楚明琅的纠葛只会越来越深,当时候真是没办法回头。
  宋老夫人拧着眉:“杳杳,不陪我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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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昙为什么喂鱼,之前提过,玉鹤安被夫子额外关照留学时,玉昙觉得枯燥,玉鹤安就让玉昙去喂鱼,他听完学就去接她,这就是为啥玉昙一直喂鱼,她在等玉鹤安接她。[垂耳兔头]
  玉鹤安:小时候犯病了又冷又倔,非完人,长大了会改的。[让我康康]
  第18章
  玉昙指尖扣着袖子上的丝线,她找不到借口推拒宋老夫人。
  “祖母,此一去,年就得在岭南过了。”玉昙起身给宋老夫人倒了杯茶,茶的热气升腾而起,模糊了她的眼,她将暖茶递到宋老夫人的手中。
  宋老夫人接过茶盏,拉过她的手轻拍着。
  “这汴京的年我过了七十次了,也可以换换新鲜的了,只是我放心不下你,总想着将你带在身边。”
  若是没有楚明琅的事,她倒愿意跟着宋老夫人去岭南玩,只是若长时间和楚明琅待在一起,触发的剧情越多,她当真可能落入原本的结局。
  “祖母,我早就长大了。”她回握宋老夫人的手,“我在汴京还有事做。”
  宋老夫人道:“听说了,你翅膀长硬了,开始学做生意了。”
  “祖母……”
  宋老夫人长叹口气:“学做生意是好事,你这样反倒让我放心了,总不能一直照看着你,总得长大。”
  “祖母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不然怎么让常嬷嬷催你来见我。”宋老夫人喝完一盏茶抬头,“要不将常嬷嬷留下,玉府的田庄铺子都经过她手,是个有经验的老人了,指点你些生意经是没问题的。”
  玉昙浅笑道:“祖母,不是才说让我学吗?安排常嬷嬷教导我,以后怎么能算我的本事。”
  “也对。”宋老夫人点了点头,用了午膳后,她陪着宋老夫人在矮榻上,对弈消食。
  宋老夫人捻着黑棋:“杳杳,你最近常往风旭院跑?”
  玉昙指尖摩挲着棋子,当初便是她太黏着玉鹤安了,宋老夫人担忧影响玉鹤安的科考,才让常嬷嬷盯着她,不准她去风旭院。
  现今又到了科考的紧要关头,她是不是又不能去了。
  “阿兄游学归来,带了很多有趣的书,我想看看,便常去……”
  “想去就去,当初总顾及着鹤安科考仕途,让你不准去,考倒是考上了,我带你去渔阳两年,他又出府三年游学,兄妹之间生疏,之前的情谊消磨了干净,我记得你们幼时极其要好的……
  现今想来,鹤安那样冷淡的性子,是不是也是这样造成的,比起你我反倒更担心他,总是什么都不说,藏在心底,慧极必伤,当初让他走这条路是不是错了。
  杳杳,这些日子,劳烦你看顾着他。”
  玉昙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宋老夫人将棋子一放,担忧道:“人啊,总得有几分烟火气吧,不然裹上泥巴就得当寺庙里当菩萨了。”
  “祖母,我知道。”
  事情交代好了,下完一盘棋,宋老夫人便困了,吵嚷着赶她走。
  “祖母,我明日来送你。”
  “行了,回去吧。”常嬷嬷扶着宋老夫人进了屋子。
  心中惦记着宋老夫人的话,脚步不自觉地往旭风院走,迈进院子便瞧见两人站在廊下,她下意识往玉鹤安的袖子瞟,玉鹤安换了一袭白袍,云锦料子,无任何绣样,很是清雅。
  玉鹤安惯常穿白,气质清冷。
  她又想起宋老夫人的话:人,总得有几分烟火气。
  她自见面以来便觉得玉鹤安有些奇怪,原以为是他们兄妹之间的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