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玉荷看着柔弱,心思竟如此狠毒!”王氏捂嘴惊呼,想起曹彰如今形销骨立、仅靠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的模样,更是悲从中来。她转向皇后,急切道:“娘娘,她今日敢对彰儿、对瑶妹妹下手,明日就敢……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皇后喘着气,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是本宫错了,本宫当初就不该容她回宫,本以为是个可以拿捏的,不想竟是条毒蛇。”
  她死死攥住曹老夫人的衣袖,“母亲,嫂嫂,你们一定要帮本宫……帮本宫除了这个祸害……”
  话还没说完,皇后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吓得孙嬷嬷赶紧找太医,曹老夫人等人见状,也不敢再多留,只得连忙告退。
  张太医匆匆赶来,给皇后施针、喂药,折腾了半刻钟,皇后的气息才渐渐平稳。不消片刻,三皇子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快步走到床前。
  瞧见儿子来了,皇后灰败的神色总算好了一丝。
  现在玉瑶已经废了,她在宫中唯一的依靠就是这个儿子,三皇子若是倒了,她在后宫便再无立足之地。
  三皇子握着皇后的手,见她脸色苍白如纸,眼底满是担忧:“母后,您身子好些了吗?儿臣听说您又咳得厉害。”
  皇后摇了摇头,紧紧攥着他的手:“你一定要……一定要为你皇姐报仇啊,肯定是玉荷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把玉瑶给害了的。”
  “母后放心。”三皇子目光阴鸷,沉声应道,“儿臣心中有数,绝不会让皇姐白白受苦。”
  ……
  曹老夫人返回靖国公府,当即把宫中听闻的一切告诉了靖国公,一同在场的,还有曹彰的哥哥曹锐。
  与曹彰的游手好闲不同,曹锐是在京畿大营任职的昭武校尉,前段时间一直在外带队巡边,此刻才刚赶回京城。
  之前他就收到家里的信,知道弟弟一事,原以为是得了什么怪病,没想到竟是遭人蓄意投毒所害。
  “我儿才弱冠之年,就被那毒妇害得缠绵病榻、形同废人,”王氏掩面痛哭,“这让我往后可怎么活啊!”
  曹老夫人亦是满面悲愤,重重一顿拐杖:“那玉荷大小是个公主,就算是民间找回来的,也挂着皇家名号。如今仅凭皇后娘娘在宫里周旋,咱们曹家若是贸然动手,如何能占得先机?万一落了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反而会连累全家。”
  靖国公也面色铁青,负手在厅中来回踱步,沉吟不语。
  一时间,厅内只余王氏压抑的啜泣声,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
  “岂有此理!”曹锐拍案而起,坚木桌案应声裂开一道碎纹。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字字皆从齿缝间迸出:
  “不过是个民间找回来的野种,竟敢欺我曹家至此!伤我弟,害我玉瑶表妹,此仇不报,我曹锐誓不为人!”
  他转身便朝外走,周身杀气凛然。靖国公沉声喝问:“你要去何处?”
  “去公主府!”曹锐头也不回,一把抓起立在门边的长刀,“今夜便要那毒妇血债血偿!”
  “给我站住!”靖国公厉声喝止,“你可知那玉荷身边得了个厉害帮手?今年迎冬典上,此人竟一招就打败了三皇子的亲卫统领卞晨,你如此贸然前去,万一……”
  曹锐冷嗤一声,回身对祖父抱拳行礼,脸上尽是轻蔑与狂傲:
  “祖父何必长他人志气,卞晨之流,不过是京城里养尊处优的花架子。锐儿在边关巡防,刀口舔血,杀的都是真鞑子!”
  他“铮”地一声将长刀半拔出鞘,寒光映着他狠戾的眉眼,“饶他有几分武功,但在孙儿这口染血刀下,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
  雪夜冷寂,鹅毛般的雪片无声坠落,将朱红廊柱与青灰飞檐染成一片素白。江芙诗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微感酸涩的眉心,看了眼滴漏,还有一刻钟就满六个时辰了。
  她起身来到暖阁,轻轻推门,内里雾气弥漫,浓重的药味与炭火气交织,闷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湛霄双目紧闭,眉峰却不再因痛苦而紧蹙,呼吸平稳,像是沉睡。她放轻动作,借着跳跃的烛火,仔细瞧着他的眉宇。
  水汽氤氲中,他面容沉静,更显得鼻梁高挺,轮廓分明,自有一番历经风霜磨砺后、沉静下来的气宇轩昂。几缕墨发被汗水与蒸汽浸湿,贴在他棱角分明的颊边。
  嗯……的确是相当英俊,身材也结实强壮,怪不得府里那些小丫鬟都偷偷来看他。
  就是这浑身的旧伤,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怎会年纪轻轻就落得一身疤痕?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她要不要研究一下祛疤的方子?
  念头刚起,江芙诗便轻轻摇头,眼下还是先解了寒毒要紧。
  门外不知怎地忽然嘈杂起来,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呵斥声,紧接着便是金铁交击的锐响,还夹杂着几声短促的闷哼,像是有人被打倒在地,动静越来越近,连窗棂都隐约能感受到震动,原本安静的庭院瞬间被打破。
  江芙诗心头一凛,瞬间皱起眉头,打开一条窗缝往外看去,只见远处人影晃动,雪光与刀光交错闪烁,其余看不清楚。
  难道是有什么人闯入府了?
  她小心翼翼把窗阖上,隔绝了寒风与喧嚣,回头看了一眼湛霄,确认他未被惊扰,才赶紧走出暖阁,仔细把门锁紧来到前院,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青黛匆匆跑来,脸色白得吓人,声音带着颤:“殿下,是曹府的曹小将军,带着人硬闯进来了,柳统领他们正在前面拦着,已经……已经见血了!”
  不待江芙诗多想,一道嚣张的男声已破空而来,裹挟着凛冽的杀气,瞬间撕裂了公主府的宁静——
  “本官接到密报,有穹勒族细作藏匿公主府中!所有人等,原地跪伏受查,违令者——斩!”
  江芙诗循声望去,就见一身着戎装的曹锐立在院中积雪之上,身后是一群眼神凶悍、刀剑出鞘的曹府家兵,与公主府侍卫紧张地对峙着。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惊怒,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挡在暖阁门前,纤细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中挺得笔直,目光如冰:“曹校尉!你身为朝廷命官,竟敢无旨带兵夜闯本宫府邸,视皇家威严于何地?该当何罪!”
  “呵!”曹锐冷笑一声,长刀斜指地面。
  “末将接到密报,有穹勒族细作潜入公主府,身上携有边防布防图,事关边境安危,末将职责所在,即刻便要入府搜查!若有阻拦,视同通敌!”
  江芙诗真是要气笑了,这借口找得可真是冠冕堂皇。
  她寸步不让,声音清亮如玉石相击:“好一个‘职责所在’!你口口声声细作,证据何在?密报来源为何?若无真凭实据,便是诬告!本宫看你不是来捉细作,是来寻衅的!”
  曹锐不耐烦地挥刀上前一步,杀气腾腾:“少废话!这公主府上上下下每个人,都给本官滚开搜身!阻拦者——杀无赦!”
  “本宫在此,”江芙诗眸光森然,周身隐隐散发出不逊于对方的威压,“看谁敢动!”
  曹锐眼中凶光毕露,彻底撕下伪装:“那就休怪末将——得罪了!”
  “给我搜!”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家兵如饿虎扑食般涌上,与公主府的侍卫立刻扭打在一起,刀光剑影,场面瞬间失控。
  江芙诗被紫苏和蓉蓉护着连连后退,却仍厉声喝道:“曹锐,你敢!”
  曹锐步步紧逼,脸上尽是残忍的得意:“殿下身边这些侍女,也全要绑走细细审问,谁知道细作是不是就藏在她们中间。”
  说罢,他就指挥手下去抓扯蓉蓉和青黛。
  江芙诗目眦欲裂,正要不顾一切上前阻拦,却见不知从哪儿飞出来一只茶杯,精准地击中曹锐持刀的手腕,力道之大,竟让曹锐手腕猛地一垂,五指不受控地松开,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刀 “哐当” 一声砸在雪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连地面都似震了震。
  众人惊骇望去,只见一抹黑色身影自空中翩然落下,衣袂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一脚踹中了曹锐的心窝,直接将他踹的倒飞出去,重重撞上了院中的石灯,呕出一口鲜血,一时竟爬不起来。
  身影落地,激起一片碎雪。
  来人仅随意披着一件墨色外袍,襟口微敞,露出紧实的胸膛,显是匆忙而至。如墨的长发未束,在凛冽的寒风中狂舞,映着那张冷峻如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