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瞧她眉头紧蹙,睡不安稳,青黛轻声安抚道:“安心睡吧,殿下,行当已收拾妥当,只待明日便可启程回京。”
  江芙诗在青黛的安抚下勉强闭眼,怀着对漫漫长夜的恐惧沉沉睡去。
  约莫三更时分,一道惊慌的呼喊划破夜空,半梦半醒的江芙诗被瞬间惊醒。
  “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
  “快,这边这边,水,快去提水!”
  “……”
  如此吵闹,立即惊动了守在门口的侍卫,查探一番后回来。
  “启禀殿下,是看守贼人的库房着火了!”
  “什么!”江芙诗大惊,连鞋子都没顾上穿,直接赤着脚冲到了门边。
  紫苏捡起她的鞋子跟在她背后跑:“殿下,当心着凉啊!”
  待出了门口,远处库房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江芙诗心中猛地一凉。
  眼看着宫人们惊慌失措地提水救火,她是又急又怒。
  怎么会这样?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失火?
  江芙诗被惊得睡意全无,她死死盯着那团烈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半时辰后,柳梓一身烟尘回来禀告:“殿下,切勿担心,末将已查明情况,应当是天干物燥,库房老旧,灯火不慎引发火灾,那贼人已被末将移至另一处安全所在。”
  还活着就好……
  江芙诗松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脑中一阵思虑。
  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铁定是皇后的手笔,假借失火之名,实则行灭口之实!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必须要先发制人,否则只怕会夜长梦多。
  江芙诗立刻吩咐青黛准备纸笔,细无巨细地将今夜贼人潜入、库房蹊跷失火等事写成奏报,随即吩咐柳梓上前,拿出自己的公主令牌。
  “待五更天宵禁一结束,你立刻安排可靠之人,持本宫令牌,将此奏报以八百里加急直送皇宫,务必亲手交到陛下亲随手中。”
  江芙诗目光决绝,环视屋内众人。
  “所有人听令,贼人所在库房与本宫寝殿,只许我们自己的人看守,任何皇陵侍从不得靠近。待天明时分,立即整顿仪仗,启程返回京城。”
  “是,殿下!”
  众人领命而去,各自行事。屋内重归寂静,唯余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响,映得床幔明明灭灭。
  躺在床上,江芙诗辗转反侧,心中焦虑难安,患得患失,根本就睡不着。
  皇后一派,明显是动了杀人灭口之心,她不能坐以待毙。这次,她定要抓住机会,给予对方重重一击。往日的隐忍,到此为止!
  这次若不能借着白脸侍卫这条线索,揪出皇后派来的人证物证,让她们的阴谋露几分破绽,只怕皇后往后会越发肆无忌惮,觉得她软弱可欺,下次变本加厉,连半分余地都不留。
  所以必须趁这次下山的机会,将人安全送到父皇面前,哪怕不能立刻扳倒皇后,也要先借父皇压一压皇后的气焰,让她暂时收敛针对自己的算计,为自己争些喘息的余地。
  一夜未眠。
  天刚蒙蒙亮时,江芙诗便起身梳洗了。
  辰时初,公主仪仗便已整顿完毕,准备下山。白脸侍卫被牢牢捆缚,口中塞了布条,由柳梓亲自押上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
  上马车前,江芙诗特意看了眼白脸侍卫的状态,见他虽面色苍白,但性命无虞,心中稍定。
  只要人证在,即便他现在缄口不言,待到京城三司会审,严刑之下,他必定扛不住,会把皇后供出来。
  马车一路颠簸,江芙诗本就染了风寒,此刻更是头晕目眩,浑身滚烫。
  “咳……咳……”她虚弱地咳嗽着,靠在软枕上。
  青黛一脸心疼,用湿帕子不停为她擦拭额角的虚汗,眼见公主脸色越来越差,她掀开帘子,吩咐蓉蓉:“你家中原是做药材生意的,可懂些缓解不适的推拿手法?快帮殿下舒缓一下。”
  蓉蓉忙道:“奴婢略懂一些,愿为殿下试试。”
  她上车后,用恰到好处的力道为江芙诗按摩太阳穴与风池穴。
  江芙诗觉得紧绷的头痛稍缓,长舒了一口气。心知自己这病除了是风寒入体,更是连日惊吓、心力交瘁所致,一时半会好不了,还不如多睡觉,好好歇息来的实在。
  从岐山返回京城,路程本就需近一日。因江芙诗生病,队伍行进缓慢,如今已是申时,还未到预定的中途驿站。
  青黛看着窗外天色,担忧道:“殿下,眼看天就要黑了,您的身子……”
  “不、不行,继续出发。”江芙诗强撑着坐直身体,拒绝道,“押送事关重大,本宫绝不能在此刻耽搁。”
  正当众人忧心之际,前方迎面而来一骑快马,勒停在江芙诗车前,呈上一封盖有宫中印信的密函——是她昨夜送往京城的奏报有了回音。
  她忙不迭打开查看,只见上面仅有八字朱批:“朕已知悉,速归京面圣。”
  至此,江芙诗终于将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传令下去,前方驿站休整一个时辰,喂饱马匹,随后连夜返京。”
  柳梓领命,队伍于是加速赶往不远处的驿站。
  抵达驿站后,江芙诗并未进入客房,只是在马车停稳的大院廊下坐着,又问了一遍白脸侍卫的情况。
  “殿下若不放心,可随末将前去亲看。”柳梓说。
  江芙诗点了点头,跟柳梓走向关押之处。
  但见那间独立的厢房门窗紧闭,四名护卫按刀而立,神色警惕,可谓戒备森严。
  她这才放下了心,转身回到暂歇之处。
  蓉蓉向驿站讨了热水,直接在廊下的小炉上为她煎药。青黛则吩咐让驿站准备些热乎的粥菜作为晚膳。
  “殿下,您这几日接连抱恙,元气大伤,”青黛一边为她拢紧披风,一边忧心道,“回宫后,定得让太医好好调理才行。”
  江芙诗勉强笑了笑,并未接话。
  此时夜幕降临,秋风带着寒意吹来,她打了个寒颤,不由又想起了那个神秘人。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向四周看去,目之所及,皆是眼熟已久的宫人与侍卫。
  一个念头忽然浮现:有没有可能,那人就是她身边的人呢?
  只是,那人身手那般矫健超凡,她身边除了柳梓外,并无第二个这般武功超群之人……
  罢了……
  既然那人不愿在她面前现身,就算她再怎么寻找,也是徒劳。
  就在公主一行人于驿站大堂匆匆用膳之时。
  一个小二打扮的男人端着一个食盘,堂而皇之地走向关押白脸侍卫的厢房,对门口的守卫说:“官爷,这是里头那位的饭食。”
  门口的侍卫依例用银针试探过饭菜,确认无毒后,挥手放行。
  小二低头敛目,推门而入。
  进门后,他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垂着头奄奄一息的白脸侍卫。
  小二脸上谦卑的表情瞬间化为冰冷的杀意。
  他反手闩上门,迅速从腰后取出一截早已备好的绳索,利落地扔上房梁,打了个结,随即将绳索套上白脸侍卫的脖子,用力将其从椅子上拖拽起来。
  用过晚膳,休整的时辰一到,江芙诗便下令队伍即刻启程。
  柳梓按例前去提审人犯,推开厢房门,只见那白脸侍卫已悬在梁上,双目圆睁,身子早已冰凉。
  消息传到江芙诗跟前时,她正准备登车。
  “死了?”她脚步一顿,心头猛地沉下。
  柳梓一脸凝重:“对,是吊死的,可能是畏罪自杀。”
  江芙诗眸光一凛。
  若是畏罪自杀,何必拖到现在?昨晚在库房就有机会自尽。而且早不自杀,晚不自杀,偏偏是在即将面圣的这个关头?
  “带本宫去看看。”
  柳梓骇然失色:“殿下,那是腌臜的尸体,恐冲撞了您!”
  江芙诗面色一寒,语气斩钉截铁:“带路!”
  柳梓不敢再劝,只得侧身引路。
  来到房前,青黛紫苏等侍女站在门口,不敢靠近一点。江芙诗径直走入,旁边一名举着火把的护卫赶紧为她照明。
  白脸侍卫的尸体已被放了下来,平躺在地面上,面色青紫,颈间的勒痕深可见肉。她蹲下细看,掰开他紧握的手指,见指缝间还残留着几缕粗糙的深蓝色麻纤维。
  “今晚有谁进过这间屋子?”她头也不回地问道。
  一旁看守的侍卫慌忙跪地:“回殿下,只有一个送饭的小二进去过,约莫是半个时辰前。”
  江芙诗猛地站起身:“立刻封锁驿站,给本宫追!那送饭的就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