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上辈子陈欣蕊的魂魄就有损伤,虽然被怀夕修复了,难免会有影响,听闻赵宴礼方才的梦话,想来的确是受到了影响,或许,他只是透过小兔妖看到怀夕姐姐,或者少师罢了。
  即便是在成为少师、太师的那些年,赵宴礼恍若痴儿人事不知,但是,记忆是无法控制的,更何况被修复过的灵魂更加聪慧,特别是赵宴礼做了这些年的皇帝。
  小兔妖拎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出了皇宫,怀夕君能够放过她真是谢天谢地了。
  半夜,烛火轻轻地炸了一下,屋子里暗了一些,突然床榻上的人醒了,那人五十来岁,星眸如炬,有王者之风,一身黄色的亵衣,满身威严,待看清椅子上的人,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似是有怒火:“朕说过,不允你穿袍服。”
  赵宴礼的确记起了上辈子,只是,随着年岁越来越长,他都快要忘记怀夕的容貌了,两辈子的庇护,他如何能不动容,直到在街市上遇到了小兔妖,他当然知道她是妖,可是,他能透过她看见怀夕君,这就够了,但是,他绝对不允许她成为她。
  怀夕看着他,丝毫不惧怕,反而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欣蕊,这些年很辛苦吧。”
  赵宴礼本来已经要抽出床头的帝王剑了,可是,听到这句话,感觉到头顶轻柔的抚摸,他的手一松,眼睛里不禁浸满了泪水,声音委屈极了:“怀夕姐姐!”
  怀夕笑了笑,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这辈子你可是皇帝,是陛下,不可以哭哦。”
  赵宴礼想忍住眼泪,可是却适得其反,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了:“太师,这些年,朕好想你,朕好累好累,好多时候都想死了算了,可是这江山是你交给朕的,朕不能辜负你......”
  两段记忆拉扯着赵宴礼,他一会是陈欣蕊,一会是当今皇帝,他抱着怀夕的大腿,痛哭流涕。
  “怀夕姐姐,东樵子他们都去了哪里?”
  “太师,朕不负你所托。”
  ......
  絮絮叨叨,拥有两段记忆的赵宴礼已经筋疲力竭,怀夕有些愧疚。
  这时,一个宫人匆忙跑了进来。
  怀夕立马挡住了赵宴礼。
  赵宴礼威严的声音传来:“何事慌张?”
  “陛下,陛下,太后,太后薨了。”宫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赵宴礼的呼吸一滞,突然慌张地起身,却被一双纤细的手按在肩膀上:“来人,替陛下梳洗。”
  “太师!”赵宴礼眼眶发红地看着怀夕:“母亲她......”
  “太后寿终正寝,我今日就是来引她入忘川的。”
  赵宴礼点了点头:“当初在地府,那些鬼差因为你,十分关照我们。”
  怀夕替他理了理衣裳:“洗漱吧。”
  宫人们鱼贯而入,不一会,赵宴礼就换好了衣裳同怀夕前往垂花宫。
  垂花宫的宫人们已经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了,宗人府的主事也已经到了,太后已经是高寿了,这一天总是要来的,规制是早就定好的。
  赵宴礼跌跌撞撞地入了垂花宫,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痛哭不止。
  怀夕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看月亮。
  赵宴礼一哭,宫人们哭得震耳欲聋,这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怀夕的身边,声音竟然有些雀跃:“没想到能看到别人给我哭丧。”
  怀夕回头看了一眼李太后:“我刚去见了赵宴礼,那小兔妖已经出宫了,哎,此事是我之过。”
  李太后看向哭得悲戚的赵宴礼,也有些动容:“只希望他日后不要胡涂了,太师,走吧。”
  怀夕哑然失笑:“你倒是急迫得很。”
  “地府的熟人说不定比人间的还多,我如何不急?”
  怀夕突然回身走向赵宴礼:“欣蕊!”
  赵宴礼本来在哭,想起自己和母亲这些年的纷争越来越多,他年少气盛,不喜欢掣肘,如今,母亲薨了,无人能够挟持他,心却空落落的,不过,怀夕姐姐回来了,有太师在,他心中安稳。
  听到怀夕的声音,他回头,脸上还带着哀伤:“怀夕......”
  一根温柔的手指落在他的眉心,他突然愣住了。
  怀夕轻轻地在他的眉心画了一个符,那符散发着金光隐入了眉心:“好好做皇帝吧。”
  等赵宴礼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待耳边哭泣声越来越清晰的时候,他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下了,他抹了一把眼泪,因为母亲薨了,所以,他才这么难过吗?
  此时,两个身影隐入了黑暗中。
  “太师,赵宴礼以后不会再犯胡涂吧。”
  “谁知道呢。”
  “那再犯胡涂了呢?”
  “天下犯胡涂的皇帝还少吗?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都是因果。”
  “是啊,都是因果。”
  第269章 肖似故人
  忘川河,彼岸花。
  怀夕立在岸边,看着那艘引魂的小舟愈来愈远,脚边是一丛一丛的彼岸花,她转身欲离开。
  “怀夕君!”阎君一身官袍匆匆而来,甚至还抹了一把汗:“怀夕君,上界是如何说的啊,有没有找到子虚元君啊?”
  混沌兽为祸三界,就连地府也被波及了,地藏王菩萨以身殒命,如今,地府又没有生死簿,只能让十殿阎罗看命格,真正是乱成了一锅粥。
  天界大部分神仙都在与混沌兽一战之中殒命了,如今活着的也都是曾经幸存的,或者避祸离开的。
  “应该没有找到吧,若是找到了,二郎真君会把她押入地府的。”
  阎君看着怀夕,动了动嘴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怀夕没有等他说出来,便点了点头:“我还有一些俗事要处理,若是处理完了,子虚元君还未寻到,我就入地府。”
  阎君大喜过望,激动地搓了搓手指:“二郎真君请您去上界,您都拒绝了,我以为,以为您不会再愿意回地府了。”
  怀夕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被她踩过的彼岸花开得愈发的艳丽,她一步一步,曾经她无比希望自己挣脱地府这座牢笼,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心甘情愿的回来,只有地府有序,人间才能有序。
  既然已经答应了李太后,那就一定寻到李柔贞的女儿,怀夕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信纸虽然被小心地保存,但已然泛黄,她从里面挑出一个字,那个字脱离了信纸,飘在空中,竟然像一个小人一样伸展了手脚。
  怀夕笑了笑,看到这个小字人,倒是像看到了李柔贞一样:“带我去找你的女儿。”
  小字人活动了一下身子,点了点头,这才抬头挺胸地往前走去,它似乎也不认路,偶尔还会撞到树,怀夕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跟在它的身后。
  过了半个月,当怀夕看到那个小字人入了城门,她看着城门处的两个字,恍若隔世。
  郑县。
  郑县如今地处南北的商道之上,每日商队络绎不绝,倒是比以往繁盛了不少。商铺林立,人声鼎沸。
  “姑娘,行行好吧!”突然一只枯败的手抓住了怀夕的衣摆,她止步,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俯身就要递过去,就算城池再繁华,也是有乞丐的。
  可是,在看到那老乞丐时,怀夕手上的动作一滞。
  老乞丐昏黄的双眼在那一刻迸发出光芒,他用力地扯住怀夕的衣摆:“怀夕,你是怀夕,我答应你,一定答应娶你为妻。”
  怀夕站直身子,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谢予羡,老如朽木,他的双腿已经断了,只能用双臂支撑上半身趴在地上,一只手拿着一个破碗,一只手扯着怀夕的衣摆。
  铜板落入破碗之中,怀夕抽出自己的衣摆,看向谢予羡:“是啊,我是怀夕,谢予羡,你一定要长长久久地活着。”
  死了只是一了百了,活着受尽苦难才是赎罪。
  谢予羡睁大了眼睛,即便当初芝兰玉树的谢家公子,也只能沦落成了乞丐,而,几十年了,曾经的女子依旧美丽,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挣扎着要去追,他双手支撑着身子,可是行了几步,突然一群小乞丐冲过来,直接把那几个铜板抢走了。
  谢予羡只望着人群中消失的身影垂泪,他这一生是从什么时候情转直下的,是从自己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夜开始的,不,是从自己轻手杀死夏怀夕开始的,从那时开始,他就一步迈进了深渊。
  ......
  当怀夕跟着小字人停在一扇门前时,小字人正准备昂头挺胸地穿门而入,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门用力地被推开。
  一妇人和一女子直接被推了出去,身后的仆人拿着扫把冲他们胡乱挥舞:“老爷说了,无后为大,夫人你被休了。”
  年近五十的妇人被休,若是没有钱财傍身,那就是死路一条。
  紧接着一封休书被扔了出来,飘飘扬扬地落在地上,白纸黑字,那就是女子的一生。
  如今郑县热闹,很多商户在此置办了房屋,人是多了,但是街坊四邻倒是不熟了,这种情况,大家除了看热闹,也说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