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怀夕眉头微挑:“难不成赵知许终于沉不住气了?”
  夏云霞哈哈大笑,直接把帕子搭在肩膀上:“今日只是一场法会,京都大半人都涌去了法身寺,赵知许许是怕了。”
  赵溪亭本就是先帝最喜爱的皇子,也是道尊说的天命所归之人,现在又有佛法加持,更是引得百姓们追捧不止。
  “怎么,难道真的如大家所说,赵知许要动手了?”
  夏云霞却意味深长地一笑:“若是真的能动手,何须等到现在?”
  怀夕眉头微挑:“我之前就奇怪,疏山寺里为什么要弄镇龙塔,若是真的忌讳他,手起刀落,斩草除根不是更快一些吗?”
  廊下摆了桌椅茶水,夏云霞坐下:“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以为赵知许不想斩草除根吗?是他不能?”
  这下,怀夕有了兴趣:“难道摒尘是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夏云霞端起凉茶一饮而尽:“先帝膝下只剩下大皇子赵知许和六皇子赵溪亭,因为道尊之言,先帝十分看重六皇子,十年前那一战,六皇子督军,只要赢了,他就能继承大统。”
  那一战输了,赵溪亭被先帝所弃,勒令他落发为僧,而且是在偏远的疏山寺。
  “其实那老道的确是有些本事。”夏云霞摩挲着茶杯:“若是赵溪亭继承大统,大景危矣。”
  “所以,已经做到上将军的夏贺良就输了?”怀夕在夏云霞身边坐下。
  夏云霞瞪了她一眼:“他终究是你的父亲。”
  怀夕无所谓地笑了笑。
  夏云霞继续说:“虽然赵知许登上了皇位,但是朝中有多少大臣是赵溪亭的人,无从得知,只是每次赵知许下手之时,都难以事成,加上上次郑县的烧身供佛,反而使得赵溪亭真命天子的身份坐实了,今日的这一场经坛法会就是最好的证明,赵知许哪里还坐得住?”
  “御林军出面,那就是要请赵溪亭去皇宫了,到时候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危矣。”怀夕说道。
  夏云霞却摇了摇头:“朝堂之上自有赵溪亭的人,他可不是一心吃斋念佛的大和尚,方才消息已经传来,赵知许想让赵溪亭还俗。”
  本来以为赵溪亭遁入空门,已经不能成为自己的威胁了,但是,此人,杀不掉,抹不掉,就像是扎在赵知许心尖上的一根刺一样,偌大的皇宫,这一切都是他的,他却像一个鬼祟的小偷一般,害怕正主寻来。
  明明已经是出家人了,但还是同以前一样受人追捧,现在,甚至连佛道都站在了他的那一边。
  赵知许怕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还俗,拘在京都当一个闲散王爷。佛门的光太过圣洁,甚至都要盖过帝王的光辉。
  福宁殿,檀香阵阵,一花信之年的宫妃着一件华丽的宫装,立在赵知许身侧,替他轻轻揉着太阳穴:“皇后已经怀有子嗣,陛下也不必着急,立后之事待到皇后诞下子嗣也可。”
  赵知许已经而立之年,却膝下空空,赵溪亭又像是覆盖在他皇位上的阴影一般,让他日日心惊胆战,他捏着屠门棂的手:“只有我们有了孩子,我才能放心。”
  赵知许以后位许诺,才得屠门氏的鼎力相助,不论是十年前的镇龙阵,还是现在的镇龙塔,屠门氏的确帮他坐上了皇位,可是,他却日日难寝,杀不掉的赵溪亭,让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只有抓着屠门棂的手,他才能有片刻的安宁:“大雍的后位是我许诺给你的,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奔波镇龙塔的事情,好不容易能歇下了。”
  “有了这些镇龙塔,赵溪亭绝无翻身的可能,陛下不必忧心,皇嗣为重,有了皇嗣后,朝臣的目光就不会再放在赵溪亭身上了。”百年前,屠门氏因为陷入了皇位之争,使用巫蛊之事,招致满门被屠,百年的休养生息,使他们死灰复燃,十年前,他们找到了赵知许。
  这十年,他们呕心沥血,不仅扶持赵知许登上皇位,而且让这皇位坐得稳坐得牢,如此倾囊相助,自然让赵知许感激不尽。
  特别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赵知许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屠门棂了,竟然要废后另立。
  屠门氏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污点,赵知许废后另立有如此多的阻碍,除了李家势大以外,也因为屠门氏向来没有什么好名声,这个姓氏,就是把他们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赵知许对屠门氏是愧疚的,他登上帝位十年了,还是无力把她扶上后位:“听说你有位表弟今年已经十八了,让他入户部吧。”
  不能让屠门棂登上后位,赵知许只能从别的方面弥补,大肆封赏屠门氏。
  屠门棂笑了笑:“我那位表弟,招猫逗狗的,不值得陛下为他费心。”
  “你我是夫妻,谈何费心,都是你的娘家人。”赵知许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怀里。
  “若是陛下真的为此忧虑难寝,臣妾还有一个法子。”屠门棂抬头看着赵知许:“只要取李皇后一魂一魄,她自然不堪后位,也对腹中的胎儿无碍。”
  赵知许莫名想起了一个人,陈欣蕊,那个他曾经一眼倾心的女子,但是再倾心一位女子,那种浅薄的情谊又如何能同皇位相提并论。
  被取掉一魂一魄的陈欣蕊恍若痴呆,被取掉一魂一魄的李皇后也会如此。
  大雍朝不可能有一位痴呆的皇后。
  “陛下!”屠门棂猩红的手指抚上赵知许的胸膛,她一向浓妆艳抹,甚至无人能分辨出她的情绪:“镇龙塔之中的魂魄损耗极大,臣妾也是没有办法。”
  赵知许身子一抖:“好!”
  第100章 拒绝
  皇城之中,灯火点点,除了偶尔出现巡城的禁军,显得格外的宁静。
  相较于整个皇城的安静,仁明殿里丝竹声倾泻而出,在空寂的皇城之中,十分难得。
  得知赵溪亭已经进了宫城,赵知许出了福宁殿,前往仁明殿,刚到门口,就看见偌大的大殿之中,一个清冷的身影。
  “六弟!”赵知许疾行几步,双眼已经泛红:“六弟!”
  听到声音,赵溪亭已经起身,躬身冲赵知许一礼:“陛下!”
  赵知许抓着赵溪亭的双臂,一双眼睛满是情谊,已经蓄满了泪水:“你离京时还是少年郎,如今已经长得比大哥还高了。”
  赵溪亭还未说话,赵知许就拉着他在桌案前坐下,挥手让乐人们离去:“六弟,我午间小憩时梦到了父皇,父皇痛斥我,不该让你继续在佛门受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赵知许就落下泪来,紧紧地抓着赵溪亭的手腕:“六弟,你还俗吧,来帮大哥,朝中之事,千头万绪,为兄实在,实在难以应付。”
  “陛下,贫僧已经是佛门中人,曾在佛前立誓,此生,不入红尘。”赵溪亭盯着赵知许:“陛下放心,贫僧并不觉在受苦。”
  赵知许涕泪不止:“梦中,父皇都后悔了,这些年,我也常常记挂你,如今内忧外患,我左右难支,你来帮我吧。”
  “我是大雍朝的罪人,一生都只能在佛前给大雍祈福。如今朝中人才济济,陛下正是众望所归,李皇后有孕在身,有了皇嗣之后,江山永固,陛下不必忧心。”
  “六弟!”
  “陛下!”赵溪亭打断了他的话:“贫僧法号摒尘,贫僧已经摒弃凡尘了。”
  赵知许深夜召见赵溪亭,想让他还俗,但是被拒绝了。
  赵知许尤不死心,在翌日的早朝上说了此事,让朝中大臣去劝谏,一时之间,整个京都都被搅动了。
  京都的赌坊里竟然开了赌局,就是赌赵溪亭会不会还俗。
  与此同时,一队突然而至的兵士引得众人侧目,待看清那高高飘起的旗帜,大家议论纷纷。
  夏云霞被禁足了,怀夕倒是出入自由,许疏桐失了差事,也没有了名声,就算她手艺再好,也不会有主家雇她。
  许孚远要读书,许还山和苏元青是两个病人,家中也不能没有进项,怀夕就准备出资替许疏桐办一间食铺。
  今日下晌,等到太阳快下山了,她们一起相邀出来看铺子,没想到遇到了镇北军入城。
  其实,在郑县里也能看到镇北军,但是北境线绵延几千里,郑县里的镇北军并不多。
  怀夕只是随便瞟了一眼,突然在一队镇北军兵士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王全!
  王全似乎也看到了她,但是那目光却显得有些凉,怀夕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敛去了,再抬眼看去,王全已经移开了视线。
  镇北军是对抗景国的主力军,一直镇守边关,这一队镇北军有上百人,他们是真正浴血奋战的将士,与京都养尊处优的兵士是不一样的
  待到镇北军消失在街角,百姓们又聚在一起闲聊,京都从来不缺新鲜事,这不,刚刚回来的镇北军也带回了不少新鲜事。
  “这镇北军看着真吓人。”许疏桐吐出一口气:“真是吓死了,方才都不敢呼吸。”
  怀夕收回了目光:“好了,继续逛铺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