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来来来!奏乐!”那老者一挥手,果然丝竹声响。
  乐声起,老者伸出手要扶怀夕出轿子,怀夕含笑把手放入他的手中。
  “哈哈哈,你这小姑娘有趣,不怕我吗?”
  “不怕!”怀夕眼神明亮地看向四周,只见空阔的洞府之中,珠光宝气,眼前的老者除了皮肉枯朽,倒是不像行走的鬼众那般脸色泛青,竟然有点像正常的人。
  “哈哈哈。”沈奕欢笑着把怀夕牵出了喜轿:“放心,只要和夫人洞了房,夫人一定爱我如命。”
  怀夕笑着点头,什么都没有说,鬼众们穿着喜服,端着酒水来来回回,洞府的墙上挂着夜明珠,随处的装饰都是金银玉器。
  沈奕欢牵着怀夕往洞府的深处走去,丝竹声渐渐落在身后:“放心,今日你入了我的洞府,你父亲母亲就能心想事成,只是想要儿子罢了,小事一桩。”
  洞府的最里面是沈奕欢的卧房,入了卧房,能看到四周妆点的夜明珠,以及,那如流沙一般的壁画,倒是别致得很,当中竟然是一块巨大的玉床。
  门关上了,沈奕欢就要去褪怀夕的衣裳:“夫人,洞房吧。”
  怀夕任由他褪掉自己的外裳,自己抬手解下自己的头发,那根槐树枝做的发簪如疾风一样刺入沈奕欢的脖颈处。
  蓝色的血从沈奕欢脖颈处流了出来,他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在玉床上坐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怀夕:“你是谁?”
  “我是怀夕君!”怀夕步步上前,盯着沈奕欢的眼睛:“沈奕欢,你竟然堕落至此?”
  听到怀夕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沈奕欢有一瞬间的慌乱,他手指翻飞,眨眼手中就凭空出现了一把剑,朝怀夕刺去。
  怀夕却没有闪躲,直接捏诀,沈奕欢手中的剑突然坠地,捂着自己的脖子惊叫不已:“你干什么,这是槐树枝,根本伤不到我。”
  “可是,这是金槐。”怀夕冷冷地看着他:“和鬼厮混久了,沾上了鬼气,这金槐也能伤到你了。”
  沈奕欢剧烈地呼吸着:“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沈奕欢,你的仙寿早就用尽,不仅不主动入轮回,竟然和这些鬼魂厮混。”怀夕面色一沉:“今日,我就是来送你入地狱的。”
  “不要,不要!”沈奕欢大叫:“我是仙,凭什么只有区区三百年的仙寿,你是谁啊,天上地下都没有人管我,你凭什么管我啊。”
  怀夕手中捏诀,腰间的萤石缓缓升起,展开:“凭我是怀夕君。”
  沈奕欢愤恨不已:“我是神,我是泃河河神,你管不了啊,凭什么江河改道,凭什么,凭什么?”
  任凭沈奕欢何等的不甘,他也被那本展开的玉书所吞噬,即便是神仙留念凡尘,也要下地狱。
  怀夕没有急着出去,在卧房中转了转,突然推开了一扇门。
  里面是一间暗室,暗室里面存放着一具又一具的身着喜服的干尸。河神依水而生,可是江河改道,泃河干枯,此处的河神就该早早地入地府转世投胎,可是他眷念凡尘,以欲望引诱凡人,让他们献祭女子,供他吸食,青春永驻,用交易来躲避天道的惩戒。
  沈奕欢每月都需要一位年轻的女子给自己续命,当然,他也会满足凡人的欲望,所以,这几百年,他躲在这处洞府之中,倒是相安无事。
  地府没有了生死簿,就无法按时引魂,这些仙啊,鬼啊,没了掣肘,可不就反了天吗?
  明明九重天上有生死簿的阳本,阳本却迟迟不入地府。
  怀夕脸上一脸苦笑,是啊,自己早该想到了,那人是天道的宠儿,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入地府呢,那人永远高高在上,肆意妄为,天道,永远不会惩罚她。
  看着那一具一具干尸,怀夕心生怜悯,沈奕欢怕这些亡魂去地府告状,只能将她们的灵魂囚禁在这一具又一具的干尸里,几百年无法往生。
  怀夕手指翻飞,口中喃喃。
  “太上敕令,超汝亡魂,脱离苦海,转世为人。”
  无数的亡魂从那些干尸里飘出,或悲戚,或欢呼,那声音,俱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谢谢怀夕君。”
  “多谢怀夕君!”
  “怀夕君!”
  “怀夕君!”
  那些亡魂的容貌渐渐显现,她们年轻、娇俏,穿着最艳丽的喜服,却踏上了一条死路,有的已经被困在此处几百年。
  “怀夕君,下辈子我不要为人了,我要当一棵小草,或者一粒尘埃。”
  “我要当人,我要当男人,女子,生来就是被人舍弃的。”
  “是的,下辈子我要当男人,男人......”
  “呜呜呜,我的爹娘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可是她们的女儿啊。”
  “怀夕君,怀夕君,我们走啦!”
  “怀夕君,谢谢你!”
  耳边似有风声,吹得怀夕脸颊一片冰冷,眨眼,风落,满室寂静。
  怀夕走出了卧房,洞府里遍布着几十位鬼魂,她掏出怀里的瓶子,投掷到空中,那公鸡血洒出来,瞬间变成血雾,接着是鬼魂们的尖叫声。
  第44章 慈幼堂
  河神洞府布了结界,当怀夕回到钱园时已经是三日之后,青天白日就能听到烟火炸裂的声音。
  整个郑县都弥漫着硫磺味,她手上拎着一个包袱,叩开了钱园的大门。
  秋水匆匆前来开门,见到怀夕,双眼泛红,连声音都哽咽了:“姑娘!”
  “是怀夕姐姐回来了吗?”陈欣蕊一身素色的襦裙,如翩飞的蝴蝶一般跑了出来,直接撞进怀夕的怀里:“哎呀,真的是怀夕姐姐,怀夕姐姐,你果然言而有信,你真的回来啦。”
  东樵子和张兰英他们也迎了出来,俱是眼眶泛红,这些日子没有怀夕的消息,他们都担忧不已。
  怀夕笑着拍了拍陈欣蕊的脊背,牵着她的手,把手中的包袱扔给东樵子:“这些东西收起来。”
  东樵子眼疾手快地接过,只听见里面叮叮咚咚的,一边打开,一边问:“什么东西?”
  只见那包袱打开,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不仅是东樵子,所有的人都看向那一包袱的金银珠宝,目瞪口呆。
  “怀夕姐姐,这个是夜明珠吗?可是我没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啊。”还是陈欣蕊见多识广,上前摸了摸包袱里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这彩凤金钗真好看,就像真的一样。”
  东樵子反应过来,双手一抖,吞了吞口水:“姑娘,这些,这些是真的吧。”
  “真的!”怀夕牵着陈欣蕊往里走:“有吃的吗?饿了。”
  “有有有。”张兰英赶紧往厨房去。
  不一会,就整了一大桌饭时,吃饭的时候,怀夕一直看陈欣蕊的额头,她额头的伤口已经长出新肉了,但是那一处还是留下了可怖的疤痕。
  吃完饭,怀夕拿了朱笔在陈欣蕊的额头画了一朵花,左右瞧了瞧,甚是满意,拿过镜子递给她:“阿蕊瞧瞧,好不好看。”
  陈欣蕊接过镜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指腹摸了摸额头,灿然一笑:“好看,太好看了。”
  阳光照进窗牖,落在陈欣蕊的脸上,宛若画中人,难怪当今圣上对她一见倾心,如此绝色,世间罕见。
  这时秋水端着茶水点心走了进来,见陈欣蕊一直臭美地照镜子,又欣慰又心酸:“听说前朝的女子经常在额头贴花钿,姑娘这花样化得好。”
  “那是当然啊,怀夕姐姐最厉害了。”陈欣蕊转过脑袋,骄傲地说道,说完打了一个哈欠。
  秋水赶紧去铺床:“小姐该午睡了,今日晨间起得太早了。”
  陈欣蕊每日都盼着怀夕回来,听到门响的动静就会醒,早上张兰英去街市买菜,她以为怀夕回来了,早早就起床了。
  “不睡!”陈欣蕊打着哈欠摇了摇头:“睡觉会弄坏怀夕姐姐给我画的花钿。”
  “不会的,这花钿干了之后不会那么容易掉的。”秋水轻声哄着她。
  “不要!”陈欣蕊双眼泛泪,可怜兮兮。
  “没关系,就算弄坏了花钿,我再给你画更好看的。”怀夕牵着她的手到了床榻边:“阿蕊听话,乖乖睡觉。”
  陈欣蕊最听怀夕的话了,听说若是弄坏了花钿,怀夕还能给她画更好看的,就悄咪咪抱着被子在额头上蹭了蹭。
  怀夕和秋水在一旁无奈地笑着,果真是小孩子的性子。
  不一会,陈欣蕊就睡着了,两人出了卧房,秋水把桌椅搬到院子里,此时,空中又是炸裂的烟花声,这几天,烟花就没有停过,她抬头狠狠地瞪了一下天上那散掉的白烟:“恨不得让整个天下都知道他们有儿子了,呸,一大把年纪了,老蚌生珠,不要脸。”
  怀夕眉头微挑,捏着一块点心慢慢地吃了起来:“怎么,这烟花是陈府放的?”
  秋水郁闷地点了点头,在旁边的椅子坐下:“说是已经请大夫去府里把脉了,是男胎。”
  这鬼胎果然和普通的胎儿不一样,这才几日就能诊出脉象了,怀夕问道:“阿蕊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吵着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