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时,两位差役冒雨疾驰而来,到了衙门前,飞身下马,连身上的雨披都来不及解,就入了衙房:“大人,出事了!”
  宋晚霁从公文中抬起了头:“起来说话。”
  “我们连夜赶到勉县,根本叫不开城门,还被人用利箭驱赶!”两个差役现在都心有余悸:“莫不是叛军?”
  “不是!”宋晚霁叹了一口气:“勉县之事暂时守口如瓶,你们先下去休息,待会再来回话。”
  两位差役哪里有心情休息,换了身衣裳就过来了,宋晚霁冲他们点了点头:“现在,让人准备马车,我要前往勉县一趟。”
  勉县之难,关乎的不仅仅是勉县的百姓,还有郑县的上千百姓,于公于私,他也该走这一趟。
  其中一个差役上前一步:“大人,要不要给府城送信,若真是叛军,大人此去就是羊入虎口。”
  “不会。”宋晚霁答道:“就你们二人随我同行吧,围城的郭将军与我是旧识。”
  “是!”听说郭将军与宋晚霁是旧识,两位差役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次勉县清淤,郑县去了上千人,关乎着上千个家庭,若是出了变故,这衙门都能让人给掀了。
  凄风冷雨之中,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县衙的后门出去了,径直往勉县而去。
  此时,八狗穿着蓑衣,推着一辆独轮车经过县衙,张兰英跟在一旁,两人往喧闹的县衙瞟了一眼,没有在意,就要出城往山上去,他们今日是下山采买的,独轮车用油布盖着。
  “娘,出事了!”吕大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一把扯住张兰英。
  张兰英不悦地抽出自己的手臂:“你干什么?”
  并不想多和这个儿子说一句话。
  “娘,按说三弟一家早该回来了,可是人还没有回来,我听人说,勉县被围了。”
  张兰英撑伞的手一抖,脸庞发僵:“什么意思?”
  吕大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我也不知道,方才衙门就出来一个衙役,只说已经派人去勉县了,让大家等消息。”
  “既然衙门说等消息,那你就等着呗。”张兰英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你三弟一家不回来,不是正合你意,装什么兄弟情深?呸!”
  吕大愣在原处,看着张兰英逐渐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第29章 狼烟
  山雨不停,狂风不止。
  南山观中,烛火被山风吹得闪烁不定,怀夕立在神龛之前,看向那本白玉雕刻的书,白玉之中,隐隐透着‘怀夕君’三个字。
  殿中空阔,山风吹得她衣角翻飞,神秘莫测。
  此时,门开了,狂风卷起细雨吹向怀夕,只把八狗看呆了,讷讷地说道:“姑娘,你好像神仙啊。”
  怀夕转身看向他,浅浅地一笑,低语道:“是吗?会是的。”
  风太大,八狗听得不真切,问道:“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饭做好了吗?”
  “嗯,张婶已经做好了,让我请姑娘去吃饭。”
  “好。”怀夕抬步出了殿中,抬头看向空中翻滚的乌云,眉眼淡淡,似有嘲讽。
  南山观中单独辟出了一间屋子作为膳堂,自从有了张兰英,大家的饭菜兼具色香味。
  吃完饭,怀夕看向张兰英:“你最近身子怎么样了?”
  “已经大好了。”
  怀夕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膳堂里的人:“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
  “嗯?”东樵子有些不解:“姑娘要去哪里?”
  “有些事情要处理。”怀夕没有详说。
  八狗搓了搓手:“姑娘,要不让我陪你去吧,别看我瘦,打两三个人不是问题。”
  怀夕笑了笑:“不用,这些日子你们还要把后山的坟地开辟出来,我去不了几日就会回的。”
  张兰英有些担忧:“姑娘,真的不用我们陪吗?”
  怀夕点了点头,摸了摸旁边豆子的脑袋:“不用!”
  怀夕说话,向来一言九鼎,第二日一早,南山观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风雨飘摇,水雾蒙蒙,一辆马车停在了勉县城门口,一只利箭落在马前,城墙上一哨兵拿起号筒,大喝道:“退后!”
  此时,门帘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宋晚霁一身青色的七品县令官袍,立在马车上,抬头看向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士兵,一双眼被雨水浸润,双目如潭:“我乃寿昌宋晚霁,求见郭将军。”
  听到寿昌二字,城墙上的小兵一怔,因为郭仪郭将军的祖籍也是寿昌,那小兵立刻差了人去禀告将军。
  宋晚霁没有等太久,一刻钟之后,城门就开了,漫天雨幕之中,一辆马车孤零零地进了勉县。
  马车径直往衙门去,郭仪派兵围了勉县,四个城门全部关闭,如今他留在城中等待皇城传过来的消息,勉县城中百姓的生死存亡,只是皇位上九五之尊的一句话。
  郭仪没有出门迎接,宋晚霁跟着郭仪的亲兵入了衙门,往后院而去。
  郭仪一身对襟窄袖水纹衫立在水榭中,看着波纹四起的湖面。
  宋晚霁堪堪入了水榭之中,突然一阵拳风袭来,他身子敏锐地一偏,避开了郭仪的拳头,接着轻盈一转,广袖一扬,直接覆上郭仪的脸颊,然后脚尖轻点,已然到了郭仪的身后,右手用力一绞,往下一压,那袖子就变成了绳索勒住了郭仪的脖颈。
  郭仪被勒得脸色涨红,举起了手。
  宋晚霁这才松开了手,一脸和煦的笑容:“师兄,别来无恙啊。”
  郭仪气愤不已,揉了揉脖颈,冷哼一声:“我可不是陆大人的学生,当不起你这一声师兄。”
  水榭之中的石桌石椅上放了茶水点心,宋晚霁欣然坐下,斟茶:“师兄,勉县保不保得住?”
  郭仪大刀阔斧地坐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听令行事罢了。”
  “朝廷此时命师兄离开城固,就不怕景国趁虚而入?”郭仪本就在镇守边关,城固是离景国最近的军事要地,若是景国此时攻破城固,那就是一马平川地南下。
  郭仪叹了一口气:“我能有这么办法,只带了三百兵围困勉县,城固的军防已经安排好了,大雍与景国相安无事十年了,不会这么巧吧。”
  “陛下这是下定决心要立屠门氏为后了,此时把你调离城固更像是对朝臣的威胁。”宋晚霁久在朝堂,短短五年就当上的四品的中书舍人,常道伴君如伴虎,他对这位圣上了解颇深。
  郭仪是一武将,又常年镇守边关,比不上自己这位小师弟,七窍玲珑心:“不管陛下是何等用意,我等听令行事就行了,还有你,难道你老师没叮嘱你不要插手勉县之事?”
  “勉县清淤,我郑县有上千户入了勉县,如今,归期已到,人却未归家,我如何同治下百姓交代。”宋晚霁叹了一口气:“以为避出京都,就不会卷入纷争,没想到如此偏僻的地方也会被殃及。”
  “你今日来找我也于事无补,勉县惹怒了陛下,不管那块巨石是否是有心人安排,都是勉县呈送上去的。”郭仪的脸颊是常年风沙磨砺出来的粗糙:“行了,你回吧,你来找我,若是被有心人传入京都,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走这一趟不死心,走了更不死心。
  “师兄,我郑县的百姓......”
  郭仪忙不迭地摆了摆手:“不行不行,那样动静太大了,你赶紧走吧。”
  说完这句话时,郭仪眼神一变,突然腾地站起身,冲出了水榭,大喊道:“来人,来人!”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信兵身后插着彩旗,踏水而来,行至郭仪身前,身子一软,直接倒地。
  郭仪面上一慌,一把把人抱起来:“出了什么事?”
  暴雨如注,周身的雨水变成了红色,郭仪才发觉这信兵身上全部是窟窿,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校,校尉,景国突袭,城固已破!”说完这句话,信兵浑身的力气已经卸掉,整个人瘫软在郭仪怀里。
  这时,郭仪的亲兵匆匆而来:“大人,景军已经过了定军山,方才,褒城放的狼烟。”
  褒城离勉县也就五十里,郭仪的脸被雨水冲刷得冰冷又僵硬:“信兵可出发了。”
  “已经让信兵前往府城和都城送信了。”
  郭仪把怀里已经没有气息的信兵轻轻放下:“让人把这位小兄弟埋了!”
  “是。”
  郭仪这才站起身,他浑身已经湿透,转身看向宋晚霁:“不能让景军攻破兴元府。”
  宋晚霁一脸冷肃,点了点头。
  第30章 刀劳鬼
  边关十年未有战事,士兵们的骨头都已经软了。
  褒城败得很快,当五千退兵叩开勉县的城门时,他们身后是景国黑压压的大军。
  当最后一位退兵入了城,城门紧闭,郭仪一身明光铠立在城墙之上,双手捏着城墙坚硬的墙砖:“射箭!”
  大雨之中,黑色的利箭如漫天飞舞的黑鸦朝着景国的大军射去,但是上万支箭在乌泱泱的景军面前,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