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闻时钦的声音贴在耳边:“阿姐真不乖,此刻最好听话些,待会儿我尚可怜惜你几分。”
  见苏锦绣被蒙着眼仍是摇头,他顿了顿,语气里又翻涌起未消的怒意:“今个你可真惹我生气。管他什么体面周旋的缘由,直接把人赶出去便是,何必让自己受这般委屈?就算……”后半句他没说下去,却带着沉甸甸的执拗。
  苏锦绣心里也委屈,这事原是要与他商量的,怎料闹到这般境地。
  她挣扎着想去解眼上的缎带,手腕却被他按得更紧。
  见她仍不停挣扎,闻时钦眸色一沉,又从床头抽来一束同色缎带,利落将她双手也绑在一起,动作强硬。
  随后他折起身,双腿跨在她腰侧,低头俯瞰着身下的人,眼底翻涌着暗哑的光,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苏锦绣双手被束,腕间缎带缚得紧实,眼也被蒙着、口还不能言,周身尽是被禁锢的局促。感官被刻意限制,反倒让每一丝动静都被无限放大,她愈发慌乱,下意识伸手往上探去,想要触碰他、寻得一丝安全感。
  起身胡乱摸索间,恰好触到一处坚实,她急欲攀附借力坐起,未及稳住身形,便闻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哑闷哼,裹挟着隐忍的灼热。
  “阿姐,你就这么急?”
  闻时钦旋即伸手将她扶起,又带着她立在床边。
  苏锦绣皓腕仍被缎带缚着,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感觉到他的声音贴在耳畔。
  “想解开?”
  苏锦绣忙不迭点头。
  “来抱我,抱到了就给你解。”
  苏锦绣闻言,立刻循着声音方向伸手去抱,却扑了个空,原是人早已悄无声息移了方位。
  周遭静得只余自己的呼吸声,忽闻前方传来轻微的足尖点地声,苏锦绣才恍然,这竟是要她在黑暗中寻他踪迹。
  双手被缚在身前,只能胡乱挥着探路,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只能在这片混沌里慢慢摸索。
  好几次快要撞上柜角锋芒或墙垣寒凉,腰侧便会传来一股轻缓力道,将她微微外带,化去磕碰之险。可每当苏锦绣循着微弱动静想去钻他怀里,他又骤然退远,只留若即若离的气息,或是偶尔用指尖擦过她的发梢、肩头,给些细碎提示,逗得她心火愈炽,急切不已。
  这般捉弄得久了,苏锦绣满屋跑了几遍,已是气喘吁吁,额角沁出薄汗,她心头已跟明镜似的,闻时钦分明是故意逗弄,哪里会让她轻易寻到。
  她索性放弃挣扎,猛地往后一转,不管身前是何方向、有何物事,只循着一股赌气般的执拗,快步往前走去。
  果然,脚尖刚触到屏风的硬木边框,腰侧便骤然一紧,整个人双脚离地被稳稳抱起。下一秒,已跌入那个熟悉又温热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如松雪的气息,妥帖安稳。
  这一番戏耍,闻时钦先前的戾气已然消了大半,只剩几分未散的灼热。随后,他将苏锦绣紧拥入怀,颊鬓相贴,指腹稳扣她的膝弯。
  昔日在汀兰小筑自学的琵琶指法,此刻又向恩师一一展演。
  指尖循记忆里的弧度,顺着宫商之律游走,暗合旧年琵琶意趣。
  小弦切切似私语绕梁,指尖挑捻含情。大弦嘈嘈如急雨破尘,掺点沉雄赞叹。
  轻拢慢拈之间,将那一抹弦柔往两侧舒展开来。抹又复挑之际,轻着痕迹却更动人心魄。
  行至好曲处,稍作留白,随即指尖力道一转,银屏炸破,水浆迸发,千呼万唤始出来。
  流泉漱石,缠缠绵绵。
  天地间只剩呼吸交缠,肌骨相贴,弦歌流转的暗韵,漫漶成一片温热的混沌。
  一曲琵琶终了,婉转悠扬,还犹带余韵。
  哑穴终于被点开,苏锦绣却什么也说不出了,只能低低啜泣,竟不知是酣畅还是委屈。
  第90章 不要脸 枕畔偷匀香,低眉语絮长。……
  夜半三更, 镇远侯府,绣楼三楼。
  层层纱棂垂叠如浪,但又薄又通透,月辉穿隙而入, 洒在榻间, 映出朦胧影廓, 昏暗中漾着柔腻缱绻。
  苏锦绣腰肢被牢牢箍住, 上半身尽数贴在闻时钦温热的胸膛,一手虚搭他肩头, 唇边溢着细碎喘息。
  那只箍腰的手又覆在她背上, 掌纹熨帖,轻轻摩挲安抚。
  苏锦绣整个人如缠树青藤般攀着他,原非她主动, 是闻时钦执意搂得这般紧,可此刻她精疲力竭, 早已无力计较。
  闻时钦又往前搂紧了些, 苏锦绣喉间抑制不住溢出一声低哑闷哼, 尾音缠带着脱力的软。
  “此刻说了罢,还有力气么?”
  闻时钦指尖摩挲着她凝脂般的脊背,划过细腻肌理,同时低头在她头顶印下轻柔一吻,语气浸着戏谑, 这话倒像马后炮般来得迟了。
  “臭不要脸……”
  苏锦绣没说半句要紧话, 只重复了方才翻来覆去早已骂过无数遍的词, 杏眼虽阖,却仍气鼓鼓地控诉,宛若雏雀嗔啼。
  闻时钦忽然低笑出声, 胸腔的震颤透过相贴的肌肤传过来,苏锦绣趴在他胸膛上,半边脸颊都被震得发麻。
  “翻来覆去,还只会骂这几句?”他嗓音裹着笑意,低哑又促狭,“这几句唾骂,我都快能倒背如流了。臭不要脸,还有混蛋,是不是?再不然,无赖?王八蛋?”
  苏锦绣恼得抬拳往他胸膛上砸了一下,力道更像撒娇而非泄愤,只图个形式上的不满。
  “我教你如何痛骂。”
  他旋即侧首,唇瓣贴到她耳边,温热气息裹挟着几句私语缓缓溢出,字字如燃着的星火,燎得人肌肤发烫。
  那些话听得苏锦绣脸颊骤烫,浑身都泛起热意,方才的火气瞬间消散无踪,只剩满心的羞赧,她索性闭眼装死,连半分声响都不再发。
  “说呀?怎么不骂了?”闻时钦指尖摩挲着她泛红的耳廓,“姐姐,此等才称得上酣畅骂语。来试试,能把我骂哭呢。”
  苏锦绣懒得与他扯这些荤话,缓了缓脱力的身子,将今日之事断断续续地娓娓道来。
  闻时钦的笑意随她的话语一点点淡去,胸腔的震颤也渐止。
  “怀了官家的龙种?”
  闻时钦这才省悟,为何她方才执意要待二人独处,方肯吐露此番隐情。若方才于宴饮喧嚣间贸然言说,一旦为旁人窥破端倪、窃听只言片语,只会徒增无妄之祸。
  苏锦绣声音缓缓:“而且还揣着手谕,指名要入你侯府,令你收容。你近日……莫不是行差踏错,触了龙颜逆鳞?”
  闻时钦低低叹了口气:“不过是我新近封了侯,又掌了兵权,一时风头无两,盖过同辈罢了。要知晓,世间从无坦途青云,盛极则衰,原是常理。”
  苏锦绣听着,心头沉甸甸的。
  他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带着洞悉世事的凉薄:“官家此举,不过是投石问路,试探我心。先前他便欲将此女纳入后宫,太后始终不允。后来他数度微服潜往鸣玉坊寻访,如今她珠胎暗结,正好便将这烫手山芋抛到了我头上。”
  “我若应下,便是甘受这胯下之辱,替君养妾育子,他便知我能屈能伸,可堪拿捏。我若不应,将人逐之门外,他便记我桀骜不驯,难容折辱。然无论应与不应,于他而言,皆是后续打压的由头。忍了,便视作我软弱可欺,日后掣肘更甚。不忍,便扣我恃宠而骄、目无君上的罪名,名正言顺除之。”
  苏锦绣听得心头发紧,明知他处境艰难,自己却无半分能为他排忧解难的法子,只能哑着嗓子问:“那……那怎么办?”她撑着残存的气力欲抬头望他,才抬至半途,便被他温热的大掌轻轻按回了胸膛。
  “都是我的错。”他的声音温柔下来,指尖轻轻抚着她的发顶,“这些腌臜事,你不必挂怀,官场上的波诡云谲,我自有周旋之策。是我处置不周,才让你平白沾染这些烦忧。以后不会了,再也不让你为这些事操心。”
  苏锦绣埋在他怀里,柔声开口:“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的烦忧本就是我的烦忧,我们原就是一体的,休戚与共。”她顿了顿,抬眼望向他模糊的轮廓,轻声问:“那你后续打算如何?可莫要再奔赴沙场了。”
  闻时钦闻言,心头骤然一暖,如浸蜜浆,轻快得似要飘起来:“怎么?这般担心我?”
  苏锦绣从善如流地“嗯”了一声,声音软乎乎的:“担心你。我原就是这般小家子气,不求你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只求你在我身边。要不然……”
  她咬了咬下唇,也知接下来这话不切实际。
  他这般身负经天纬地之才的男儿,怎会轻易舍弃高官厚禄、满腔抱负。
  但是犹豫再三,苏锦绣还是将心底的念想吐了出来:“要不然,你辞官归隐,咱们还如昔日在绣巷那般,不要这么多权势,也不用这般烦忧,只安安分分相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