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逢辰抱着她的腿,手臂恰好托在她臀下,竟就这般直接站起身。他本就高大,苏锦绣被他一托,顿时失了平衡,只能慌忙俯身紧抱他的头颅,胸前柔软便尽数覆在他脸上。
  他径直迈向床榻,苏锦绣若松手便会失衡,直到被他撂在床上,才得以挣扎,一脚蹬在他肩头。
  逢辰垂眸看了看她的脚,目光缓缓从纤细脚踝滑至白皙小腿,再到她起伏的身躯、胸前,最后落在她晕红的脸颊。那目光似有实质,苏锦绣只觉浑身发烫,仿佛衣裳已被他层层撩起,肌肤被他抚遍。
  “另一只腿也搭上来,像那晚一样。”他低哑着嗓音说道。
  苏锦绣这才慌忙收腿,却给了他顺势上前的空隙。他俯身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撑在她耳侧,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滚出去。”她声音冰冷如霜。
  “你没有厌弃我,对不对?”他急切地追问,“你留门让我进来,便是给我解释的机会,对不对?”
  苏锦绣别过脸,语气淡漠:“无需解释。此事我亦有过,不该醉酒。我并无纠缠之意,只是想把话说开,从此两清。”
  “又两清。”逢辰低低笑了,笑里尽是嘲弄与不甘,“又要和我两清?苏锦绣,你觉得这可能吗?”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指在她小腹最底端轻轻往上滑,像是在丈量着什么,随即在某个地方猛地一点。
  苏锦绣被他点得身子一颤,伸手去推他,却听他声音暗哑:“我都到这了,你怎么跟我两清?”
  苏锦绣愣了许久才参透他的言外之意,瞬间被他的无耻惊得心头火起。他却在她上方低笑,眼神玩味如猫戏老鼠:“不管你那晚叫的是谁,进去的是我。苏锦绣,你好好接受这个事实罢。”
  “叫……叫什么?”
  “你还在装傻?”他的笑容骤然敛去,眼底翻涌着寒意,“你叫的是你的阿钦啊。你最爽的时候,嘴里喊的是他的名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刚刚你那般疾言厉色地训斥我,可知道最委屈的人是我?我那般卖力想让你快活,结果你却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他的手不知不觉间移到了苏锦绣的脖颈,指尖轻轻按压着她脆弱的动脉,力道若有似无,仿佛在衡量着什么力道能一击毙命,又仿佛在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战栗。
  苏锦绣却不怕他,料定他没有这个胆子。她只是皱眉淡淡回望,脑中反复琢磨着他那话的深意。他现在是全然不接受自己曾经“闻时钦”的身份了吗?竟厌弃到如此地步?就连在床上,也只能叫他后来这个偷来的名字?
  可她偏要提醒他。提醒他曾经有过那样一个身份,提醒他曾经是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少年,没有今日的煊赫权势,也没有今日的婚约羁绊。
  于是,她故意开口刺激,声音清冷淡漠:“没办法,我心里全是他。所以就算是和你在床上颠鸾倒凤,我想的也都是那个少年,而不是你。”
  他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只是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好啊,那你今晚就等死吧。”
  第55章 不许怨 恼恨结旧丝,策马踏晴芳。……
  苏锦绣被他以锦被兜头一蒙, 旋即身随颠簸,他终究还是破窗而出。
  她不许他走窗户,他偏要。她欲和他两清,他也偏不。
  怨不得谁, 全怨她情非所属, 偏要结为冤家。
  那便如她所愿, 成全这一场孽债。
  锦被再掀开时, 苏锦绣睁眼,已置身陌生院落, 料来是他的。
  随即, 便是一场变化莫测,又无力抵抗的天气变化。
  从亥时到子时,狂风骤雨, 雷声大雨点也大,滴在台阶上, 水声拍打, 无穷无尽, 不知何时会停。
  原来漱石居赏雨那夜,檐下的蜀葵开得那般好,那般舒展,不过是因为上天甘愿。上天降雨若不肯收敛,不愿怜惜, 有的是法子叫花儿蔫下去。
  就像此刻, 雨势渐大, 雨滴落下的频率渐密,蜀葵被击打得迫趴伏在冰凉的土地上,摇摇欲坠。
  “二郎……二郎……”
  短暂的风停雨歇, 苏锦绣抓紧这片刻喘息,抽噎着,大口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
  下一秒,脸上的乱发被身后的人仔细拨开,嘴角的涎水也被指腹轻轻拭去。逢辰和她一样,赏雨赏得浑身是汗,但眼中的狂躁与怒火,显然已被那声“二郎”抚平。
  他缓缓低下头,越来越近……
  随后在她耳边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低语,语带嘲弄:“刚开始不是很硬气吗?别改口呀。”
  话音刚落,她的视线就从地毯变成了房顶。
  一声几不可闻的尖叫,一声闷哼,宽阔的肩膀又遮住了她眼前的视线,仅能看到最上方的一点房梁。
  天气太恶劣,那房梁,渐渐晃动起来,又渐渐飘忽,有了残影。
  窗外的蜀葵被雨势击打得几乎要颤折了腰。
  随后,在昏死之前,听见的是他的哭声。
  那哭声里,似有赏雨赏到最盛妙处时,难以忍受的愉悦,又似有看到蜀葵被雨时摧残时,难以言喻的痛苦。
  “啊……巧巧,好爱你……真的爱你……不许怨我……”
  冤家宜杀不宜解。
  苏锦绣在行宫养了五日,回了漱石居后,脑中便只剩这一句话。
  此刻,她正对着菱花镜,往膝盖上涂抹药油。那上面,细密的伤痕与青紫的瘀斑交叠,尚未褪尽。
  “姑娘,这是怎的了?”步月端着一篮时蔬瓜果进来,抬眼便见软榻上的姑娘露着一截雪白曼妙的小腿,正低头专注地涂抹药油,不由得惊呼。
  苏锦绣目光未动,淡淡回道:“去行宫时,被恶犬所伤,从阶上失足摔了。”
  “什么恶犬如此嚣张?”步月放下篮子,心疼地凑上前。
  “原以为是头温顺忠犬,”苏锦绣摩挲着膝盖上的淤青,语气冰冷,“不曾想如今獠牙毕露,竟是头需得打杀的恶犬,留着,早晚是个祸患。”
  步月听得心惊,却也不敢多问,只低声劝道:“姑娘消消气,以后离那恶犬远些便是。”
  苏锦绣没有接话,只是将药油瓶盖好。
  最好是远些,若再见到他,苏锦绣连一刀攮死他的心都有了。
  那日醒来,床榻上又只剩她孤影一人。他竟又像那狎妓的浪荡子一般,享用完便逃之夭夭,只留下几个丫鬟,说是主子吩咐了要好生伺候。
  她们的确伺候得无微不至,汤药饮食,关怀备至。可这行径,比那晚的肆意挞伐,更让她恨得刺骨。
  第一次他不告而别,或许还能归咎于公务繁忙,或是初尝禁果后的羞赧。但这第二次,便只剩下不愿面对的怯懦了。
  他不愿面对,昨晚与他抵死缠绵的,于他而言,或许仅仅是身体的慰藉,一个宣泄欲望的对象,而非灵魂相契、现实中那个被他需要的妻子。
  她轻轻抱住膝盖,将脸埋入膝间,单薄的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步月本在桌案那边摆放瓜果,扭头瞥见这一幕,见姑娘竟在低声抽泣,连忙放下手中的玉盘跑过去,又急着唤了裁云一同来劝慰。
  整理罢心情,苏锦绣便借着易如栩的马车前往华韵阁。那副凤穿牡丹屏风的绣活耽搁不得,她也急需投入自己的营生,好让那些孽缘烦心事暂离心头。
  马车内,易如栩见她眼眶微红,又知她在行宫休养多日,心中早已猜到七八分。他既心疼她的遭遇,又对逢辰的行径更添厌恶,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便想起先前她央自己教骑马的事,开口唤道:“巧娘。”
  苏锦绣回过神:“嗯?”
  “明个观天象是个艳阳天,”他说,“我带你去金明池学骑马如何?”
  苏锦绣心中微动,念及枣糕买回来后,还未曾好生遛过,便轻声应道:“有劳如栩哥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易如栩笑了笑,“明天我休沐,有的是时间。”
  待到第二日,两人便一同从薄尉巷出发。
  易如栩本欲与她同乘一马,转念一想,此举恐过于暧昧,怕让她不自在。于是,两人同坐马车,身后跟着两个仆从,一人牵着苏锦绣的枣糕,另一人牵着易如栩的白马。
  那白马原名叫飞云,是匹神骏非凡的好马,后来易如栩觉得,该与苏锦绣的枣糕凑成一对,便主动给它改名叫糯米。
  他们本欲往金明池旷野草场学骑,结果即将入门时却被侍卫拦住了。侍卫言世家子弟正于内驰马击鞠,劝二人转往侧畔故道。那里临着河湾,碧茵覆岸,景致亦清雅可人,正好任马儿啮草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