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范信带着桑昭停在一处阁楼前,小心为她推开门,压低了声音:阁主就在楼上,女郎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桑昭没有过多犹豫,抬脚踏进了大门。
  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熏得桑昭狠狠皱起眉头,桑昭低头瞧了眼布满血迹的地面,微微抬了抬脚,只感觉踩在血泊之中。
  一楼杂乱不堪,各式各样的面具,断裂的木材杂物混在血色之中,桑昭踢开它们,登上二楼。
  二楼只有十分简单的一张床,以及摆在床边的矮几。
  似乎是听见她的脚步声,床上的人握着剑已经坐了起来,咬着牙猩红着双眼,目光死死落在入口处。
  直到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的眼中。
  那双充斥着警惕和杀意的眼睛顿时一怔,微微张大,错愕之余,指尖微微一松,还沾着零星血迹的长剑落在被褥之上。
  桑昭慢悠悠靠近,立在他的床前垂眸打量他额上因疼痛而泛起的冷汗。
  那股桑花香在一片血腥味中十分明显,裴如玠脑子混沌,虚虚抓着被褥,抬头看去:女
  桑昭伸手,手指触碰上他的肩膀,轻轻一推,伴随着抽气声,裴如玠脱力倒在床上,仍是错愕地盯着桑昭。
  桑昭毫不客气地扯开了他的衣衫,在他抬手阻挡之前,已经看清了他那些胡乱包扎,正在渗出鲜血的伤口,低低哼了一声:没有什么大碍?
  裴如玠垂下双眸,不敢和她对视,嗓音里透露着明显的虚弱:我用过药了,死不了的......不这么说,阁中人心不定。
  桑昭没说什么,手指就要往他手边的长剑上去,被裴如玠一把抓住:不,不行。
  他的手掌微微颤抖,桑昭甚至能感受到濡湿的汗意。
  不能总是这样。他说,女郎不能总是为我这样。
  ......
  桑昭沉默了默,轻而易举挣开他的手,反抓住他的手腕,食指轻轻往剑刃上一划,再往他唇上一抹,爱吃不吃。
  抹完下唇,她收回手,见鲜血再次涌出,又伸手将还没说话的裴如玠的上唇也给抹红:不懂你的想法。
  桑昭再次收回手,将手指往裴如玠外衣上一擦,左右看了看,干脆坐在他的床上。
  安静片刻,裴如玠垂着脑袋默默舔去了唇上的鲜血。
  伤口刚刚开始发痒,桑昭便偏过头来看他:上次我问你会不会回千两金,你说绝无可能。
  ......
  裴如玠心虚地垂下视线,手掌往枕头下摸了摸,摸出一块玉牌轻轻放在她的膝盖上:对不起。
  桑昭随手拿起玉牌:这是什么?
  阁主玉牌。裴如玠道,谁拿着它,谁就是千两金的阁主。
  桑昭仔细打量了一遍手中的玉牌,发现也不是多复杂的工艺:好儿戏啊。如果有假的呢?
  裴如玠见她成功被引走注意力,微微松了口气,精神了几分:没人敢仿制的,就算有人敢,我也会去解决的。
  桑昭捏着玉牌又问:那被偷了抢了?
  也没人敢偷的......裴如玠解释,至于抢,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能者居之。
  桑昭将玉佩放在被褥上:你怎么打过这些人的?
  ......我没有一个人。裴如玠重新握住玉佩,对阁里各种规矩不满的人不止我一个,想要脱离的人也不止我一人......
  他重新将玉牌放回桑昭手中:这是属于你的。
  ......桑昭无言片刻,你也好儿戏。
  没有女郎,千两金本来也不会有这一日。裴如玠连忙解释,玉牌给你,没人敢质疑的。
  他这样一说,桑昭倏然想起范信的话,盯着裴如玠:因为我和你见面不过一刻钟就弄断了你的腿吗?
  ?!
  裴如玠瞪大双眼,对上桑昭视线的刹那,脸色倏然爆红,不,不是,我我我,可以解释
  第103章 医术之说
  裴如玠从头红到了脖子根,窘迫之下,微微抬手想抓住桑昭的手腕解释,但犹豫一瞬,只是攥住了自己腿上的被褥:我,我怕我死了,阁里会有人去找你麻烦......
  桑昭:?
  她眼底浮现疑惑:你宁愿死了,也不找我?
  桑昭猛地凑近,将人吓得往后躲了躲,她歪着头打量裴如玠的脸:你上次果然被打坏脑子了。
  裴如玠抿了抿唇,为自己辩解:我只是不想让女郎三番两次受伤救我。
  桑昭重新坐了回去,碰了碰食指上已经不再出血的伤口:我三番两次救你了,然后你死了,我会很不甘心。
  你这副模样。桑昭继续问,那些人没进来过?
  裴如玠抬头回应,正在愈合的伤口痒得厉害,下意识伸手想挠,触碰的刹那,正好与桑昭四目相对,桑昭视线缓缓下移,裴如玠缓缓放下了手。
  他们觉得我杀红眼,走火入魔了......裴如玠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挺好的,有人进来,说两句话我就会把人吓跑,久而久之,除了送饭,就没有会来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现在如何了。
  桑昭没问他怎么将人吓跑,又为什么笃定外面的人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你可以下床了吗?
  嗯?当然。裴如玠微微坐直了身子,我觉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桑昭点点头,动手轻轻扯了扯他腿上的被褥,那你下床,给我弄点吃的。
  她淡淡补充: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裴如玠唇间溢出一声轻呼,连忙掀开被褥下床:我,我现在去给你做。
  桑昭看着他起身后背上透出里衣渗出的血迹,又看了眼床上留下的血迹,伸手将卷起的被褥扯开一抛,盖住血迹。
  裴如玠匆忙理好被桑昭扯开的衣服,又抓起矮几上的外衫套上,一眼看完整个地盘,除了他那张沾着血迹的床,竟然没有可以让人坐下的地方。
  他有些懊恼地回头,想问桑昭要不要换个地方,一转头,桑昭已经握着阁主玉牌起身,跟在了他身后,准备同他一起离开,见他回头,抬眸看他:怎么了?
  裴如玠下意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桑昭嗅了嗅,再一次感受到浓重的血腥味:在这里吃东西,像在吃血。
  裴如玠的面容再次因为窘迫泛起了红,带着桑昭下楼,见到楼下的一片狼藉,涌入鼻腔的血腥味已经变得十分难闻。
  裴如玠沉默着为桑昭踢开杂物,推开房门,急切地将人领了出来,往另一处屋子去了。
  随着二人离开,墙边悄悄探出两个脑袋,观望着桑昭和裴如玠离去的背影。
  这哪里像要死的样子?范信哼笑一声,嘲讽般地勾了勾唇,对身边跟来的人低声道,让那群等着人死的家伙要么滚,要么把尾巴夹好了,阁主的伤瞧着是真没什么大碍了,说不定前段时间就是故意什么都不透露引狐狸露尾巴呢......我看他将阁中上上下下清理一遍是迟早的事。
  范信一直盯着前方二人的背影,忽然眯了眯眼,脑袋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几分,想看清桑昭手中的东西,抬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范格你来看看,桑昭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我怎么瞧着,怎么瞧着
  是阁主玉牌。范格干脆利落地回答他。
  这很正常,哥。范格面无表情地回答他,阁主之前是桑昭的侍卫,如果主仆情深一点,阁主的就是桑昭的。哥你前几天也拿走了我所有钱,说弟弟的就是哥哥的。
  啪!
  范信一巴掌打在他肚皮上,这能一样吗?!我能让钱生钱,你拿着钱能干什么?再说了我有说阁主的钱不能给桑昭吗?现在他给出去的可是千两金!
  范信挨了一下,表情没什么变化:千两金现在是阁主的,他愿意给谁就是谁的,前几天他让不想留下的人自己离开,是你自己不走的。
  桑昭现在很厉害的。他补充,她是卫氏的人,杀了楚长熠和苏良年之流,高昌和常宁郡主的死也和她有关,她在民间的名声很不错的,杀了这么多人,官府不管,也没人死抓着不放。我觉得跟着她,说不定我们可以正儿八经地吃上官家饭。
  范信诧异:你哪打听得这么多?
  范格提醒他:之前有人要杀她,生意还是你接的,只是卫氏来信后,你就把她的单子退回去了,不过后来周佑绕过易支私自接了,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