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夜风撩拨塞润妮缇的卷发,几缕发丝从脸侧飞过,塞润妮缇不在意的双手按着扫帚,胸前的十字架从领口里滑了出来,随着夜风被吹到身后。
  塞润妮缇转回身去捞,看见6岁的塞润妮缇站在门口,那个小小的房间变成了空旷的家主房间,一扇门那么高、那么大。
  6岁的塞润妮缇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寒风呼啸,把雪吹得越过屋檐,斜斜地落在她的肩膀上,不一会儿,她的肩头便落满了雪花。
  塞润妮缇身后半掩的房门里,所有的家具都变得巨大无比,只有那把矮脚凳不需要费力攀爬。
  骑着飞天扫帚的塞润妮缇拽下脖子上的十字架,朝6岁的塞润妮缇扔了过去,她跟着那只小猫坚定的飞出了卡洛琳庄园高高的墙。
  带我走吧,自由的代价如果是流浪。
  我的一半灵魂,飞出卡洛琳的高墙。
  塞润妮缇从未后悔过成为卡洛琳的家主,但有些事,结果是好的,不代表中途没有痛苦。午夜梦回、脆弱敏感的时候,她也会想另一个选择的结局是什么。
  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毕竟她也只是个都没毕业的小朋友。
  6岁的塞润妮缇站在房门口,呆呆的抬头接到一片雪花,不知道为什么,这片雪竟然是温暖的。
  塞润妮缇抬起头,看见尤里卡温柔的神情,她摸了摸塞润妮缇湿透的衣服和她脏兮兮的小脸,很无奈的叹气:“塞妮,你要小心感冒,以后我不会在雨天出来找你了。”
  尤里卡抱起塞润妮缇,塞润妮缇双手搂着尤里卡的脖子,透过尤里卡的肩膀,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场英国的大雪已经化作一场绵绵细雨。
  塞润妮缇听见自己带着一丝恍惚的语气问道:“妈妈以后真的不来找塞妮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叫任何一个母亲都会心疼的祈求与不安。尤里卡笑着掂了掂塞润妮缇,用温和而坚定的语气承诺道:“妈妈当然会一直陪着我们的塞妮,就像月亮会一直留在星星身边。”
  塞润妮缇慢慢趴在尤里卡的肩膀上,看着天色密布的乌云:“真的吗?”
  尤里卡笑着:“真的,小家主,妈妈不骗人。”
  家主……
  塞润妮缇一晃神,她还站在原地,手里的雪花暖融融的,她却委屈的掉眼泪。
  夜色浓郁,随意招惹人的困意,家主小院的灯全部关了,唯有塞润妮缇房间内的烛火在微风的轻拂下摇曳闪烁。
  守在床边的斯内普眉头紧锁,一只手紧紧握着塞润妮缇的手,凭借着掌心的温度,斯内普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异常的体温。
  她烧红的脸有些烫手,嘴唇起了干皮,像很缺水的小鱼一样难受的微微张开嘴辅助呼吸。
  斯内普不断用魔法给她降温,静谧的室内突然传来一声小小的哽咽,斯内普怔了怔,抬头看去,那个从来不示人以弱的小家主眼角落下几滴眼泪。
  “妈妈。”
  她模糊不清的叫,声音带着浓浓的眷恋,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依赖。
  斯内普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昨天的会议上,那个称呼塞润妮缇为家主的女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塞润妮缇的手,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塞润妮缇像是有所感应,艰难地回应着,又小声叫了一声:“妈妈。”
  斯内普眼神复杂的看向塞润妮缇。
  在他看来,世间这种因至亲血缘而生的爱是如此难以理解,它毫无缘由,却又如此深刻,他常常搞不懂这种没有原因的爱来自于大脑中的哪个器官,世间又为什么有这样特殊的关系。
  斯内普不懂塞润妮缇对卡洛琳的眷恋,正如他也不懂自己对艾琳最诚挚的祝愿。
  第99章 我与母亲,咫尺天涯
  他打开门,外面守夜的人立马靠过来,斯内普低声道:“你去看看能不能把尤里卡夫人请过来。”
  守夜的人领命后匆匆踩着夜色离去,斯内普重新回到房间,慢慢用自己的手帕给塞润妮缇擦了擦脸。
  尤里卡来的很快,她眼中满是担忧与焦急,她的发丝有些凌乱,显然是在赶来的路上异常匆忙,来不及打理。
  夜风寒凉,她的身上带着冷气,到了塞润妮缇的房间里才想起来用魔法去除它。
  看到床上虚弱的塞润妮缇,尤里卡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颤抖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塞润妮缇烧红的脸颊,声音含着无尽的怨恨:“梅林啊,你怎么能这样折磨一位母亲。”
  斯内普看着这一幕默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给这对母女留下相处的空间。他站在门外,从房门上向前面看去,是一个小小的、放在家主院子里的库房。
  那里并没有上锁,门大开着,一把飞天扫帚靠在库房的门边,斯内普看见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小猫爪印。
  是什么,困了你一年又一年?
  他慢慢靠在墙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卡洛琳上空的星河。
  房间里传来艾琳和塞润妮缇曾经给他哼唱过的歌谣。
  “闪着星光的湖,安静的起伏
  远方的路,你看得清楚
  时光已经模糊,你的苦,她轻诉
  求神也宽恕
  祝你余生不孤独”
  “生命的脉络,掌纹里斑驳
  有一夜波涛壮阔,你是她的国
  时间所剩不多,你的错,她不说
  向佛求一诺
  燃烧我停止你下落”
  燃烧我,停止你下落。
  原来她们都被爱过。
  艾琳、斯内普、尤里卡、塞润妮缇都曾听过这首歌。
  谁不是在爱里出生,谁又没有在时间里面目全非。
  尤里卡慢慢拍着塞润妮缇的手背,视线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几乎没有可以着落的地方。塞润妮缇5岁的那个夏天,做了一个噩梦,梦醒之后卡洛琳家主对尤里卡说,她的女儿是被梅林选中的孩子。
  她会只身前往冥河才能抵达的天国。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尤里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前抓住父亲的衣领,大声地质问、斥责他,声音中满是愤怒与绝望。
  她才5岁,一个只会骑着扫帚给屋顶打扫卫生的小女巫,一个只需要快乐的抱着小猫晒太阳的年纪,命运这样宏观又沉重的词语,怎么可以降临在她的身上?
  然而小小的塞润妮缇坐在那个除了历代家主不能进去的阁楼里,平静的接受了注定短命的一生。
  她比尤里卡勇敢。
  5岁的塞润妮缇拿不动权杖,坐在卡洛琳家主的位置上脚都悬空着。
  她学习那些枯燥的贵族知识,喝增龄剂去参加酒会,塞润妮缇每一次回家的路上,卡洛琳都施展幻身咒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那么小的塞润妮缇,相信自己从未醉过。
  尤里卡为塞润妮缇杀了很多人。
  利瓦伊拒绝尤里卡靠近塞润妮缇,他认为爱会让塞润妮缇变得软弱,也会让她对死亡充满恐惧。
  是那短短的一生充斥着无亲无缘的寂寞,还是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尤里卡不知道要怎么选。
  但她知道,倘若她再看一眼深夜趴在书桌上累到睡过去的塞润妮缇,眼泪就会汹涌而去。
  她的塞妮呀,曾经那么聪明,那么无拘无束过。
  怎么要在深夜质疑自己太过蠢笨呢。
  利瓦伊说尤里卡太过软弱,她的眼泪只能成为塞润妮缇的软肋,让她无法真正强大起来,无法从命运的轨迹里找到属于她的一线生机。
  他说她的爱也太软弱,捆绑着塞润妮缇,让她迈不开手脚。
  一个柔弱的母亲,会拖住孩子前进的脚步。
  尤里卡选择了退缩。
  你看,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无比清楚的明白,怎样去威胁一个母亲,让她一退再退。
  无数次她看着冷漠阴沉的塞润妮缇,听着她嘴里的“母亲”都心如刀绞,尤里卡都像吃了几万个钻心咒。
  她总是想起那个趴在她肩膀上撒娇的小姑娘,想起塞润妮缇和菲尔诺出生的那一天,穆夫斯问她对孩子有没有什么期许。
  尤里卡说:“我只希望他们开心平安。”
  可是开心和平安,塞润妮缇哪个也没得到。
  塞妮呀,妈妈生下你的时候,你小小的一个,笑起来还会吐泡泡,总是欺负哥哥,也总是你保护着哥哥。
  塞妮呀,妈妈生下你的时候,没有想过你会不幸福。
  无数次擦肩而过忍不住的回头、无数次长桌上对她政见的支持,尤里卡都带着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愧疚。
  这一点塞润妮缇比她更强大,塞润妮缇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而尤里卡怎么选都是遗憾。
  她只有两条路,一条绝路、一条死路。
  看着塞润妮缇苍白的脸颊,尤里卡默默俯下身和她贴了贴脸颊:“塞妮,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软弱又狠毒的妈妈?”
  塞润妮缇费劲的睁开眼睛,看见尤里卡的面容还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