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黑若寒潭的目光落在卿长虞身上,忽地咧开了嘴。
  在这荒山野岭,空寂无人的古朴秘境里,一个破烂小柜子,开出了艳绝天下的美人。
  不是傀儡,也不是别的拙劣仿制品。
  隔着木柜,就嗅见了他身上的香。
  美人眼瞳移动,看向眼前人的时候,一定想不到,他轻飘飘的动作,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波澜。
  卿长虞反应极快地向后一靠,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木板。
  就在刚才,眼前人伸手的一瞬间,他下意识觉得,这个人是要薅住他的头发,再紧紧抓住。
  卿长虞将眼前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易忘尘?”
  不是之前看过的任何一个易忘尘,肉眼可见的不同,这是……易忘尘的本体,那位真正的易尊者。
  “狐妖?”易忘尘微微俯身,冰冷的眼瞳微垂,笑了一声,
  “卿长虞。”
  “你还真是会藏。”
  和分身不同,易忘尘的本体好像要聪明不止一个度。
  卿长虞道:
  “谢谢,这个柜子可以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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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让让让让都让让,真正的狗出现了
  用手机太不习惯了[托腮]明日爱机一定要修好啊
  第73章 我的师兄
  冰冷的手指, 如寒玉一般,毫无分寸地从美人洁白的额首滑落,一路沿着鼻梁,到柔软的脸颊, 跳动的颈部脉搏。
  他的手太冰, 动作太轻。
  以至于使人分不清, 这究竟算是克制的试探, 还是一次轻薄。
  “逗我好玩吗?”易忘尘问道。
  不知道是在回应刚才那句话,还是在翻从前的旧账。
  他眉压着眼, 天生就有股压迫感,遑论锐利冰冷的目光,一寸寸要隔着表皮将人看透。
  “仙门大会?”
  “妖狐洞窟?”
  “玉龙台?”
  和审犯人没什么两样。
  卿长虞讪讪道:“那很巧了。”
  自己还真是世间第一流倒霉蛋。
  易忘尘的手一顿。
  此人面貌太艳,躲在阴暗的木柜中, 恍惚间使人看见从棺材里苏醒的,惑人心智、食人心肝的鬼魅妖物。
  阴魂不散, 如同噩梦一般再度出现在他眼前。又因为颜色昳丽鲜活,显出几分旖旎。
  同时, 更有一种过往五十年只是短暂一梦, 今日方才回到真实的错觉。
  无情道, 长期的平静、心如止水,对外界保持着情感隔阂。
  百年千载如一息。
  而眼前人,系挂着他心底最清晰最深刻的情感,轻而易举就可使他面目全非。
  他的劫难,他的冤孽, 他的痛苦,他的师兄。
  “你的伤好了,”
  易忘尘的声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克制,
  “修为也恢复了。”
  怎么一副叙旧口吻,好像他们是什么老相识。
  卿长虞忽而想到,能不熟悉吗?按照岁间玉所说,易忘尘正是上辈子带领各路修士来围剿自己的人。
  合着仇人也是故人。
  卿长虞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他对易忘尘的记忆实在有限,拿不准应该如何应对。
  仙尊青灰色的眼瞳微微一动,他许久没见到过这样平静的卿长虞了。
  卿长虞修为恢复,却没有提剑来杀他,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失去了记忆。
  受无情道功法影响,易忘尘身上已经不是正常的温度。连卿长虞这种天生体温偏低的人,都觉得有些凉。
  皮肤仿佛被冰凉的刺扎了一下,不由得瑟缩,又被强制打开。
  如同冷蛇一般,不带任何感情地爬行过他身上裸露的肌肤,更没有分寸的是,属于他的灵力顺着卿长虞的经脉探索。
  “别动。”
  还真是正道楷模,连检查魔气这种事情也要亲自来,还这么细致……等等。
  卿长虞向后一躲,退无可退,砰一声撞到了木板:
  “是不是有些细致过头了?”
  明明有法宝,却非要用手来贴着一点点摸。若不是自己是个男人,卿长虞都快以为这是非礼了。
  “你身上哪块地方我没有摸过?”
  森森的寒意袭来,易忘尘一点点靠近,腰间环佩玉饰叮当作响,他的话不知什么时候说出口的,伴随着冷风,幽幽飘到了卿长虞耳畔,
  “师兄,你不记得我了吗?”
  卿长虞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心感从他的肺腑深处传来,那是一种难以控制的生理反应,头晕脑热手指发冷,只想作呕。在易忘尘说出“师兄”二字的一瞬间,如浪潮一般将他包裹。
  脑中嗡然作响。
  玉龙台上,那个被魔修殴打,眼圆瞪着,渴求着生的希望的孩子。
  太清峰上,那个一身白衣裳,站在纷飞的白纸钱下,形单影只的身影。
  总是以一种冷漠、锋利、倔强地眼神看着他,抿着唇叫他“师兄”的人。
  为什么会被他忘记?
  等卿长虞从纷杂的记忆中缓过来时,已经被人压在了怀中。
  周围强大的灵力波动着,所有的物品都悬浮在半空,在他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各个如利剑一般对准了易忘尘。
  拭雪亦出鞘半寸,闪着冷凛的光。
  卿长虞深吸一口气:
  “放开。”
  易忘尘观赏他的此刻的表情,就像观赏一只炸毛的猫。
  师兄这个人,乍一看喜形于色,实则不轻易显露任何心绪。
  嘴角永远向上扬着,眼稍的弧度像是故意勾引人一样,像一汪柔柔春水,又带着无法忽视的明艳。
  使得易忘尘在无数个难捱的夜晚,都恨上他这一副表情。
  天然的,得意的,一副胜利者的表情。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痛苦里沉沦,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要面对孤独、面对抛弃、面对自己的丑陋?
  所以,他总是反反复复的,探寻卿长虞更难堪更痛苦的表情,以此补偿自己在漫长岁月中的缺失。
  都怪他,让自己有这么病态的偏好,堪称畸形的执着。
  修魔……师兄,怎么会想着丢下太清门,与魔修为伍呢?
  为他留下好大一个把柄。
  易忘尘的眼中忽明忽暗,如同鬼火一般,蔓延出渗人的渴望。
  天赐我师兄。
  在卿长虞遵从本心杀念的前一刻,一纸红契出现在他面前。
  艳红的纸上,以黑字齐全写明了二人结契之约。
  名字一栏,正正是两个人。
  一曰易承。
  一曰卿安。
  只是前者的字迹端方遒劲,后者的字迹轻浮潦草,还余有墨点。
  空气中漂浮着的重物在一瞬间落地,发出轰然巨响。
  “你忘了,师兄。”
  易忘尘是故意这么叫的。
  发现卿长虞对这个称呼反应格外不同后,便一次又一次地唤起,试图像牵引缰绳一般掌控他的情绪。
  易忘尘平日里是不笑的,所有的情绪都被冰封在一丝不苟的外表下。
  当他露出微笑时,从眼梢嘴角里露出的不是暖意,而是那些破土而生的恶念与欲望,仅仅是一丝一毫,就足以将人灼伤。
  一种格外让人惊悚的……窃喜。
  “忘了我。”
  “也忘了,我们的婚契。”
  没人知道这张纸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写就的,在床笫抑或囚笼,但总之,是卿长虞亲自写下来的。
  他借由着体型的优势,将卿长虞笼罩在阴影之中,看清他眼睫每一寸细微的颤动。
  他的师兄,实在是好颜色。即使是在冰冷地打量,也不由得分神想了一句。
  他的嘴唇颜色真浅。
  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强大的修为,恐怕早沦为禁脔之流,被人草成烂货了。
  卿长虞的意识确实陷入了短暂的混乱,脑中翻滚的东西,比起具体的景象,更像是一些情绪的集合体。
  面前修士通身雪白,不染尘埃,是标准的无情道修士,和自己完全不是一类人。
  可当两人相向而站,遥遥看去,确实有着同出一门的相似。
  易忘尘,易承。
  太清峰上,他是有个师弟,名字叫易承。
  他们应该一同生活了有两百年,卿长虞对他的记忆却少得可怜。
  【长虞,你还好吗】001忍不住了。
  “还好,”
  卿长虞淡淡道,
  “要是系统能允许我把他杀了就更好了。”
  这话着实有些残暴,对易忘尘的杀意来得这样没有缘由。
  明明依照零丁的记忆来看,他对这个师弟没什么恶念。
  【驳回】
  【仙尊易忘尘只能由气运之子斩杀】
  001道:【要不要我帮你传送】
  “不用。”
  溜什么溜,他又不是打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躲躲藏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