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对上哥哥眼里晦暗不明的目光林瑜咽了咽喉咙,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她的内心好纠结,如果回答,就变成了再次欺骗,但如果不答,便是当着他的面说自己并不喜欢从逸,诚然,她和从逸之间本就没有感情可言,可真要这么说,就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要公众于众。
  周恪漆黑的眸光落在她的眉眼间,视线一眨不眨地定在他脸上,悄默观察他的反应,他看见她眼里的为难和纠结。
  她在纠结什么?又在为什么而感到犯难,以致于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能让她沉默许久。
  过了很久,林瑜依旧没有开口。
  周恪忽地倾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眸中情绪翻涌下来,“只要你说一句是或者不是,这个问题便彻底解决了,为什么不开口。”
  “因为...”
  林瑜闭了闭眼,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再次睁眼时,她眼里只剩下孤注一掷地决绝,“因为...”
  “我和从逸是假的。”
  做戏做了一个月,她终于舍得说出这个酣畅淋漓的事实。
  这话就像是一个炸雷,炸得周恪的脑子瞬间嗡地一声变成一片空白,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沉黑的眸子急遽收缩,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你说什么?”
  他的嗓音沉得厉害眉心皱得越来越紧。
  “就是话里的意思。”
  林瑜扬起下颚,面色平静地注视着他,当然平静的只是表面,谁知道她内心在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沸腾,心跳如擂鼓般重重躁动。
  是兄妹还是情人亦或是变为陌生人,就在今夜见分晓。
  她在今晚,在此时此刻,彻底化身成一个赌徒,就赌周恪对她的感情绝没有那么清白。
  周恪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彷佛要穿着她的身体盯出一个洞,他震怒,惊愕,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为什么这么做?”
  闻言,林瑜很轻地笑了出来:“哥哥,坦白来说,在听见我阐述这个令人惊讶的事实时,你到底是生气多一点,埋怨我胡闹任性,还是开心多一点,庆幸我们还好是假的。”
  周恪没说话,只是呼吸重了许多,一双湛黑深邃的眸子沉黯得惊人。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林瑜挪动着脚尖,上前一步逼近了他,随后鼓起勇气,在周恪沉晦复杂的眸光中,倏地仰起了头,毫无预兆地对着他的唇亲了下来。
  一个时隔三年的吻就这么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带着她一千多个日夜的辗转反侧和此刻再无退路的勇气。
  吻落下来的那一刻,周恪全身一僵,但同时,也像是明白的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承受着这个吻,所剩无几的理智和道德也在这一瞬轰然倒塌。
  两瓣湿热的唇轻轻一触,很快便离开,如蜻蜓点水一般。
  林瑜看着他,心脏的跳动声早已将她掩埋,她的眼睛也糊上一层朦胧的泪意。
  “我喜欢你,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而是——想跟你接吻的这种。”
  她的声音又轻又细,像一片羽毛慢慢从唇齿间滑了出来,但细听之下,便能分辨出来,她连尾音都在颤抖。
  林瑜抬起下巴,带着少女时期所攒积的所有勇气深深地看向他:“你要么跟我做情人,要么跟我彻彻底底的做兄妹,给个准话吧,也好叫了彻底断了这荒唐梦,从此画出一个安全的界限,谁也别迈过这红线。”
  这话一出,周恪顿时被她这番言论激得身形一晃,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说方才她和从逸是假的,已经让他好半天都消化不过来了,那么此刻,在面对林瑜的这番逼问时,他更是震颤到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是上帝忽然朝他砸来一颗重重的糖果,他还没来得及品尝这糖果的甜,就已经被砸到晕头转向了。
  周恪微垂视线看向她,语气发紧:“什么叫做安全界限,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又像这三年一样,生分疏离到连家都不回,嗯?”
  林瑜仰起脸,定定的看着他,一双澄澈清泠的眸子慢慢被水汽充盈,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了起来:“哥,难道你对我的感情就很清白吗?你敢说从逸来见你的那一天,你不是故意做的那桌子菜吗?在得知我要和从逸待在酒店彻夜不归时,为什么大晚上把我从酒店拉出来,仅仅是因为我在一个你认为还小的年纪里要和他出去开房吗?”
  她一鼓作气说的一大段,说到最后,她眼眶蓄起的热泪倏地落了下来,那眼泪烫得周恪心头一痛。
  林瑜吸了吸鼻子,继续说:“还有,从酒店回来的当天晚上你在浴室做什么。”
  听到这,周恪征住,浑身上下的血液像是凝滞住了。
  所以,当时她就站在浴室的玻璃门之外,这个事实让周恪几乎站不住脚。
  空气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林瑜深深吸气,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哥,坦白说,纾解的时候你脑子里在想着谁,是——”
  话还未说话,一道清淡的青木果皂香混着苦冽的烟草香猛地扑向了她。
  倒影在林瑜瞳孔里的人影遽然放大,双眸渐渐瞪圆,后颈覆上一双宽厚的手掌,托住她,迫使她下颚微仰,随后在她错愣不已的反应里,唇瓣倏地覆下一道柔软。
  林瑜僵愣地站在原地,甚至错愕到连眼睛也忘了闭上,入目,是周恪尽在咫尺的眉眼,近到她甚至能瞧见他根根分明的眼睫。
  她呆愣着,脊背如过电般发麻,她被他的气息彻底环绕,唇上的吮吻让她大脑轰然空白。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没一会儿,周恪离开她的唇,那双黝黑的眼眸紧紧锁住她,粗粒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声线不稳地开口:“哪有你这样的,表面将选择权交给我,实际呢,事到如今,我哪里还甘愿就真的只做你的哥哥。”
  林瑜顷长地睫毛忽闪了两下,这些话一字一句的砸下来,砸得她头晕目眩,她像是还没从哪个吻里走出来,又掉进了一个新的蜜糖罐子,让她一时竟分不清这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她脑子坏掉前的幻想。
  胸腔澎拜地像有个小人在不停地雷鸣击鼓,心跳声又快又重。
  她没说话,只一双湿润的浅瞳定定地怔望着他,漂亮的眼睛兜着一眶热泪。
  很久很久,那行滚烫的热泪终于从她眼眶溢了出来,濡湿了她的面颊,她频闪着眼睫,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恪:“所以?”
  “做兄妹,也做情人。”周恪双手捧上她的侧脸,低下头颈,额头抵上她的脑门,“好吗?”
  从此迈入一条连头也掉不了的单行道。
  什么隐忍克制都见鬼去吧。
  林瑜彻底错愕住,唇畔嗫嚅道:“哥哥。”
  她开口时,嗓音很低,透着女孩声线的轻软,房间静谧无声,于是这道很轻很轻的哥哥,像羽毛一般清晰地荡进了他心里,周恪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浮着浓重的杂念,像寒夜里无尽的深潭。
  “这就是我的答案。”周恪深邃的目光和她对上,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上被吻出来的涎水,一字一句的告诉她:“我爱你,不是兄妹的那种,是会回吻的这种。”
  林瑜双瞳一震,腿软到她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所以,她赌对了。
  林瑜把眼眸低下去,唇角慢慢牵出一抹浅淡的弧度,眼眶却红了,她呢喃道:“原来,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
  泪水浸湿了眼眶,她细密的眼睫湿成一簇一簇地不断闪动,鼻尖涌上一抹酸意,她幽幽抬眸,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像是雾里看花一般看着周恪的脸,即使隔着再近,却也只能瞧见他脸部的轮廓。
  她的心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那些过往的挣扎和痛苦无奈全然一拥而出,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彻底。
  原来——
  褪去那层亲人的外壳。
  他们居然是相爱的。
  手背胡乱抹了把眼泪,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下的心情,是意外,是惊喜,是震惊,还是庆幸。
  或许都有。
  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份感情,怕他知道,却又怕他不知道,她一边谴责自己的逆德,一边又侥幸于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并非真实而存在的,她陷入挣扎的漩涡,惶惶终日,只觉得他们之间就像是隔着千山万水的近和近在咫尺的远。
  林瑜:“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儿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周恪目光深远的盯着她,嗓音阵阵抖动,“告诉你,我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妹妹抱有超出家人的情感吗,告诉你在知道你交了男朋友之后,我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我彻底失去你了吗,告诉你我也想亲你抱你吗。”他语气一顿,漆黑湿润的眼眸注视着她,声线逐渐降低:“怎么开口啊,你告诉我?”
  他比任何人都要知道他们这份感情有多悖论。
  她们的关系由一位伟大而温柔的女性牵连,当林瑜还只存在于林湘云子宫内时,林湘云会用温柔的眉眼注视着他,告诉他可以摸摸‘弟弟’,那时候,江家包括林家,所有人都默认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就是个男孩,没有第二个性别,只能是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