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瑜没回答,明知故问地问:“你昨晚没回家吗?”
  “嗯。”听筒内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像是轻度感冒后的沙哑,连带着声音有些微妙的变化。
  闻言,林瑜有一瞬间的失神,手心紧了紧,牢牢攥着手机,好让它不至于脱力摔在地面四分五裂,“没坏,是我把锁换了。”
  周恪:“怎么忽然想到换锁。”
  林瑜只好解释:“昨晚回到家发现钥匙掉了,进不了家门,找师傅来开锁,他说我们家这把锁太旧了,锁芯都生锈了,建议我们重新换个锁,我答应了。”
  听筒对面沉默了两秒,随后恍然,继续追问:“你在哪?”
  林瑜:“佳宜这,钥匙我叫个跑腿给你送过去,你先等一会,我今晚在佳宜这就不回去了。”
  闻言,对面静默了片刻,紧接着,一道磁沉的声线滑入耳膜:“林瑜。”
  这声音如一股细小的电流,从尾椎升起,让她浑身如过电般颤栗,身体陡然僵直起来。
  “不用叫跑腿,我过来接你,到了打你电话,下楼。”
  第19章 聊聊 唯独不能连兄妹都经营不下去……
  “你要走了?”
  林瑜轻嗯一声, “我哥说要过来接我。”
  佳宜看她面色如常,即使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有了嫂子,也不吵不闹, 忽然有点敬佩她了, 但反过来一想, 能走上骨科这条路的, 可能心理素质就是比别人强的。
  她抿了抿唇,随后朝林瑜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待人走近了, 她便迫不及待开了口:“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不清楚。”林瑜侧眸,目光扫过佳宜好奇的眼神,没什么情绪地说:“找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安享晚年吧。”
  话音落地,佳宜顿时‘啊’了一声, “你和我开玩笑的吧。”
  “或许吧。”她自己也说不定,林瑜起身,没再多留:“我先走了。”
  “......”
  佳宜眨了眨眼,等她反应过来时,林瑜已经要出门了,她猛地起身,三步做两步地冲过去, 随后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了一长串:“是这样啊, 虽然我承认周恪哥很优秀, 对你也很好, 你们相处十几年,感情很好,不过现在既然你已经有了‘嫂子’就得想开点, 这世上的好男人还是很多的,帅哥千千万,不要单恋一棵草啊,实在不行,我把表弟介绍给你。”
  林瑜好笑地看着佳宜紧握住自己手腕的双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佳宜皱着眉,郑重地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想开点。”
  ...
  周恪过来的速度比林瑜想的要快,她刚出佳宜家门就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说已经到了。
  细雨朦朦,雨丝斜斜落下,林瑜抬眸,隔着一段距离,看见撑着一把黑色雨伞站在小区楼下的周恪。
  脚步缓缓顿住,林瑜停在原地,视线直勾勾的打量过去。
  雨水滴落在伞面,顺着伞骨的方向一路流淌,最后幻化成水珠,一滴一滴断断续续的落下,形成轻柔的水帘,他的哥哥就站在那片水帘中央,穿着和昨日一样的黑色衬衫,衣领的口子松散的解下两颗,露出一片冷白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林瑜漆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随着认知一点点变黯。
  她在下午3点23分收到哥哥打来的电话,疑惑她为什么要换锁。
  所以,他一、夜、未、归。
  两人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遥遥相望,周恪看着妹妹带着寒意的脸,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他上前,走至她身前,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怎么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和佳宜吵架了?”
  距离靠近,空气里漂荡出浅淡的酒精味,林瑜心脏猛地一沉,抬眸目光复杂的看着周恪。
  两人视线衔接,林瑜垂着手臂,暗暗掐紧了手心,忍住发涩的情绪,周恪目光低瞥,看着面色不对劲的妹妹,声音发哑:“发生什么了吗?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有。” 林瑜眼睫轻颤,嗓音晦涩的回复,她平复了会心情,随后故作淡定的说:“我们走吧。”
  室外的雨越来越大,黑色伞身面积受限,不能完完整整地罩住两个人,从楼下到小区门口这一段距离,周恪始终撑着伞,伞身微微倾斜,侧向林瑜,雨水落在他肩膀,氤湿了他大边身子。
  衣服原因,黑色即便淋雨也看不大出,除非在近距离的观察下,距离近到两人此刻肩膀相挨的程度。
  林瑜匆匆收回眼神,心里的苦涩越来越深。
  很多时候,她都宁愿哥哥不要对她这么好。
  断了她的念想吧,做柄锋利的刃毫不留情地斩断她的妄想不好吗?
  林瑜闭了下眼,沉重地叹息一声。
  世上亲疏关系难辩,外婆是她在世上所剩的为数不多的亲人,却也只会在舅舅死后,将所有罪恶都怪责到她身上,那些冷言疯语像是子弹,一颗颗穿过她的胸膛,而周恪是她在世上最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可对她来说,哥哥是比任何一个人还要重要的存在。
  高于血缘,高于一切。
  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有悖伦理,居然会对哥哥产生这样的感情。
  窗外雨雾沉沉,柏油路面湿漉漉的,香樟树叶子落了一地,林瑜安静地坐在副驾,隔着斑驳的车窗,看见窗外的景色在视野像油画般朦胧一片。
  车厢静谧无言,只剩轻柔的车载音乐在低低的吟唱。
  雨天路况松散,前方路口亮起一个120秒的红灯,周恪轻踩刹车,车身缓缓停在斑马线上,他略微偏眸,朝副驾看去,却只看见一颗圆润的后脑勺,他暗暗蹙眉,妹妹的沉默让他隐约察觉有事发生,但具体是什么,她不愿说,这个认知让周恪莫名有些闷窒。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恪觉得自己和妹妹越离越远,她无意识的疏离,每周两次的电话从来不按时打,哪怕是他去江城看她,也能感觉到林瑜震惊之下的不自在,假期借口不回家,看着妹妹疏冷的面庞,周恪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收紧,沉默之下,他已经开始回想,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是林瑜上大学前?
  还是——
  从她喝醉酒亲自己开始?
  有些念头一旦冒出就如雨后春笋般,涨势惊人,带着无可抵挡的生长里,在潮湿的土里坚固的生根。
  周恪垂眸,唇线绷直的望着远方。
  左右两侧车辆接踵停下,红灯变绿,继续通行。
  缄默是车厢唯留的气氛,兄妹俩心思各异,谁也没有主动搭话,直到车辆停在小区楼下,林瑜恍然回神,前窗雨刮器还在来回摇晃,她歪头看向一旁依然正坐在主驾,没有一点要下车举措的哥哥,狐疑地眨了眨眼。
  察觉到她的视线望来,周恪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锁了车门,扭头看着她,漆沉的眼底像以往深不见底的幽潭:“聊聊?”
  林瑜猝然同他对视,对上哥哥端肃的目光,她心脏蓦地咯噔一下,虽然不知道周恪要说什么,但他眼下的状态看起来太过严厉,让她久违的想起多年前,被叫家长后,周恪也是这般看着她,他褪去温柔的外皮,展现出来的是林瑜从未见过的庄严,上一次,是因为犯错,那这一次呢,又是因为什么?
  林瑜颤巍着开口:“聊...什么?”
  周恪依然将视线定在她身上,片刻不移,认真的问:“为什么不开心?”
  话落,林瑜懵了一瞬,纤浓的长睫极轻地眨了一下,难道他想聊的就是她的心情?
  她愣了好一会才终于从这个话题里走出来,思考要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因为发现哥哥谈恋爱了,所以自己才表现的那么哀痛,这像话吗。还是说,我正在为自己未喧于口的爱情举行祭奠仪式。
  要怎么说呢,怎么说都好像是罪过。
  林瑜动了动眼皮,慢慢挤出一抹释怀的微笑:“我没有不开心呀,哥哥想多了。”
  “林瑜。”周恪凝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有没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跟哥哥撒谎。”
  话毕,林瑜后背陡然一僵,指腹一点点蜷缩起来,哥哥炙热的视线几乎要将她看穿,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口:“哥,我是不是很快就要嫂子了。”
  林瑜抬眸,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她本身气质就偏清冷,不笑时自带一股压迫感,尤其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的样子,像极了审问的姿态。
  周恪蹙眉,脸色骤沉,脱口而出:“你在胡说些什么?”
  林瑜神色如常,娓娓道来:“我看见了,昨天在酒吧外面,有个女生抱着你。”
  听见妹妹这话,周恪怔仲了一瞬,但很快,他便意识到林瑜口中说的人就是姜紫,他叹了叹气,说:“那是严亚东的女朋友,喝多了把我错认成他,哪来的什么嫂子。”
  得到解释,林瑜滞愣一瞬,堆积在心里的石头倏地消失,胸腔豁然开朗,情绪就像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让她好半响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