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话语中的嫌弃显而易见。
  “呸!这次绝对是个大新闻,赌不赌?”少年见他坐远了些,知道他爱洁,也不恼。
  赌?听到这谢酒星来了点兴致,他又隔空开了一坛酒,漫不经心道:“你要是真能说出来什么爆炸性新闻,你这一个月的花销小爷我都包了!”
  “真的?”
  那男子立刻双眼放光,激动地想握住谢酒星的手,但想起他素来不爱与旁人接触,伸出的手又惺惺地收了回来,只得在自己的腿上搓了搓。
  “你的死对头,那个光风霁月的狄灵光拜入合欢宗了!”
  “什么?!”
  谢酒星手上的酒坛子瞬间脱手,“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透明醇香的酒液瞬间溅了他一身,将他火红的衣摆染成了深红色。
  闹哄哄的众人也因此瞬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包厢内便像炸开了锅一般。
  “狄灵光去合欢宗?怎么可能?赵二你莫不是喝糊涂了!”
  “就是啊,狄灵光是什么人,克己复礼,尊师重道,文质彬彬,随便哪个词放他身上都毫不违和,怎么可能去那以双修为本的合欢宗?”
  赵二愤怒地拍了拍桌子,见众人仍是议论纷纷,他干脆就跳到了酒桌上,大声道:“大家都听好了!这事我赵二绝对没有胡说!刚刚夫子和狄灵光他爹传音,我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谢酒星闻言握紧了拳头,狄灵光这个小古板疯了?不会就因为输给了他一次,他就受了这么大刺激吧?
  平时同窗间说两句浑话他都要红了耳朵,怎么会突然想去合欢宗?
  让他家那个老古板知道了,不得打断他的腿?
  赵二见众人都被他的话语给镇住了,他一脸得意,眼睛已经直勾勾地盯上了谢酒星腰间的储物袋。
  岂料下一秒谢酒星便轻巧地翻过窗,灵活地从百米高的源春楼直接跳了下去。
  整个包厢内只能听见他撂下的余音:“不能浪费时间了,小爷我得赶紧去光顾他才行!”
  赵二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嘴角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他看着窗外火红色的背影怒吼道:“谢!酒!星!你又耍赖!”
  在场众人都摇了摇头,暗道这谢酒星果然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断袖之癖都拿来随意开玩笑。
  谢酒星足尖轻点,身影似鬼魅一般飘在半空之中。如若仔细看的话,他的脚下好像踩着什么生物,在月光下泛起点点波光,速度比飞行之术快了几倍,一眨眼就回到了谢府。
  “娘啊,我听说小古板要去合欢宗了,这真的假的?”谢酒星殷勤地给叶问凝捏着肩,想从她的口中套出点有用的消息。
  叶问凝皱了皱眉,心说她这儿子平时最爱洁,怎么今天这一身酒味却好似没感觉到似得?怪哉怪哉。
  她一巴掌拍在谢酒星的手背,笑骂道:“什么小古板,阿荧这孩子多乖啊,你要是有三分像他,我也就心满意足喽。”
  谢酒星在叶问凝的身后夸张地学着她的语气:“要~是有三分像他,我也就满~足~喽~”
  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一股少年郎耍宝的味道,让人看了生不出半点气来。
  “你这孩子。”叶问凝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末了半晌,叹气道:“阿荧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糊涂,突然就宣布了结业后要去合欢宗,现在整个狄府都被他搅得一团乱。”
  竟然是真的?谢酒星微微张大了嘴巴,连手上的动作都不自觉地停下了。
  “你狄叔叔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当即就大怒,派人将阿荧关进了祠堂里,放话说:想不明白就不要出来了!”
  叶问凝微微叹气,这狄家一老一小都是倔驴脾气,谁也不让谁。
  她拍了拍谢酒星的肩膀,开口道:“厨房里我让人做了饭菜,你等会夜深了给阿荧送去。”
  “我不去!狗才去给他送饭!”谢酒星下巴抬得比天还高,心说他才不要热脸去贴冷屁股呢。
  叶问凝闻言哭笑不得,看着这个一碰到狄灵光就变得幼稚无比的儿子,她疑惑地问道:“小时候你们俩不是好得很吗,你还老是跟着阿荧的后面替他鞍前马后的。”
  “知道他最爱吃山药糕,你还把家里的糕点全都打包送去了狄府,害得娘亲还以为家里遭老鼠了呢。”
  谢酒星一想起这个就生气,狄灵光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圆乎乎的小脸,水灵灵的大眼睛,跟糯米团子似得,还总是软软地叫他哥哥,谁知道他是个男的啊!
  偏生他的小名还叫什么阿荧,这能怪他以为他是女孩子?
  想到这里,谢酒星不由地磨了磨牙,声音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道:
  “娘,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地喂他吃饭。”
  作者有话说:
  ----------------------
  开文大吉[星星眼]
  第2章
  夜深了,仲夏缱绻的风温柔地抚慰着桑树上的知了。整日的燥热终于在此刻被洗净,透出些难得的凉爽。
  一只咖色的蝴蝶骤然出现在半空中,它翅膀扇动的幅度如同精心计算过的一般,十分灵巧,蹁跹地越过了狄府的高墙,来到了一幢红墙黑瓦的祠堂前。
  一胖一瘦两位中年大汉正站在祠堂的大门前守着,那瘦子倒还是双目炯炯,机敏地观察着周围的动向,生怕错过什么一般。
  而那位胖大汉,许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同他身子比起来小得多的脑袋此刻一点一点的,已然是睡熟过去了。
  小蝴蝶好似已经与夜色沦为一体,瘦子的眼神没有分半点给它。
  只听一声轻响,蝴蝶薄薄的翅膀下方,骤然出现了两个米粒大小般的黑洞,细密的透明粉末随风飘扬,洒在了二人的身上。
  “啪嗒。”刚刚还瞪大了双眼的瘦子直接倒在了地上,而早就已经睡着了的胖子则干脆脑袋一仰,卡在了窗棂之中。
  谢酒星这时才从高墙上探出了头,他额前的刘海被风吹了起来,露出了两只狡黠的狐狸眼。
  只见他黝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在确定四周无人后,他便轻巧地单手一点墙体,姿态利落地翻过了高墙。
  “吱呀。”厚重的红木门被他推开,只见室内烛火微弱,让人看得不太真切,只能看见房屋中央隐隐泛着金色的牌位,以及蒲团上跪着的那人。
  他的背影好似青竹一般挺拔清俊,即便是身边空无一人,也不会软下腰休息半刻,就那么笔直地跪了一个晚上。
  明明谢酒星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可他却似没注意到一般,连眼神也没给一个。
  咖色的蝴蝶翩翩飞到了他的肩头,发出咔咔的声响,瞬间碎裂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木头,可下一秒又似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幻觉一般,轻轻煽动翅膀,灵活地飞回了谢酒星的储物袋。
  谢酒星一手拎着食盒,长腿迈了几步就到了狄灵光身前的供桌旁,见他还是一副漠视的表情,他心中突然气不打一处来,“砰”的一声,将手中的食盒给砸在了供桌之上。
  他随即便跳上了旁边的红木桌,火红的靴子踩在木桌上,单手撑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下方的狄灵光开口道:
  “喂,小古板,小爷来了,你都不起身迎接一下?”
  狄灵光这才抬了抬眼皮,眼中一片沉静,声音温润清雅:“下来。”
  谢酒星跟没听见似的,他左顾右盼,伸出手指抠了抠耳朵,半晌才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
  “啊呀,这位公子刚刚是在跟我说话吗?”
  狄灵光默然无语,从小谢酒星就是个招猫逗狗的性子,总是给他惹麻烦,而自从十六岁生辰之后,他更是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仿佛被下了蛊一般,可谁又能有这本事给他下蛊?
  这人白天晚上都不肯放过他,可他偏偏还不能说。
  只因他梦见的场面......
  狄灵光闭了闭眼睛,将乌泱泱乱得像线团一般的思绪通通给抛了出去,冷冷道:
  “替我谢谢凝姨,你走吧。”
  走?谢酒星才不走,他就是看笑话的,才不是为了给这小古板送饭。
  他起身跳下红木桌,将供桌上的食盒打开了。最上面是狄灵光喜欢的山药糕,下层则是一道粉嫩的龙井虾仁配上新鲜翠绿的甜豆。
  食物的香气立刻在庄严肃穆的祠堂中扩散开来,仿佛给这里带来了除了香烛纸钱外的鲜活人味。
  见狄灵光还是目不转睛,脊梁笔挺地跪着,谢酒星微微叹了口气,端起用青花瓷装着的冬瓜肉圆汤送到了他的面前。
  丝丝鲜甜的香气钻入狄灵光的鼻腔,他半日未进寸米的腹部已然卷曲了起来,舌尖也不受控制地分泌着口水,叫嚣着要将这碗汤吞吃入腹。
  “拿走,我不吃。”狄灵光闭了闭眼睛,在狄元白低头之前他不会进一粒米,一滴水。
  “吃点吧,嗯?不然我喂你吃?”谢酒星捏住玉白的汤勺,盛了一勺汤喂到了狄灵光的嘴边,语气是十足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