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小道士想起师父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这难道也不是一种冥冥之中就安排好的因果么?”
  周岚清听其所言,难免有些失神,微微底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小道士让他们暂时在这里等候,老道在之前留下了几句真言,只等她来寻。
  不一会儿,小道士便又折返归来,递过来一张折着的字条,他是不曾掀起来偷看的,只因他不想过早的如师父一样,介入他人的因果。
  周岚清接过来,顿了一下,随即展开,上边只写着七个小字:
  “心不死则道不生。”
  “师父说这是您之所问,他之所答。在您看到这些字的时候,他与您的缘分就此还尽了。”
  说到最后,小道士竟也有些高兴起来:“师父终于还完了。”
  想来老道游历四方,只为换尽世间尘缘。
  周岚清将字条收好,点头谢过了小道士,在突发如此变故的茫然中竟也为此感受到一丝释然。
  不管前世他们发生了什么,总之这一世多谢了。
  天色已然沉下去了,小道士便提出两人留宿一晚,到第二日再下山。周岚清回头看了一眼这小小的道观,想必他们两人今晚住进来,这小道士就得睡大院里了。
  “多谢小师
  傅好意,我们同旁人约定了时间,便不再此留宿了。”她同小道士告辞,后者见他们去意已决,也不多加勉强,只将人送到了门口。
  “这下山有条小路,不过半个时辰就到山脚下了。”他说着,还将准备好的小火烛包裹成纸灯交给了他们。
  “多谢。”无名说着,将行囊重新带上。周岚清则是最后看了一眼这小小的道观,突然问道:“你今后…是不是一个人在这山中住着?要不要…”
  小道士是个颇具慧根的孩子,要不然老道也不会收一个小娃娃为徒,他一下子就听懂了周岚清话中之意,委婉地拒绝道:“我还有个师兄,前几日下山给人理事去了,许是明日就该回了,我得等着师兄回来。”
  周岚清闻言才点点头,这孩子言辞也不似同龄人充满稚气,想来也能照顾好自己,便道:“既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道观渐渐远了,很快就被抛在身后,一如刚开始从未出现那般,周岚清往后看了一眼,终于彻底看不见其出现过的痕迹,随之转过头朝前望去,通往前方的路被手中的纸灯添了些曙光。
  无名仍旧如上山时一样,要求自己攀上他的背,周岚清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下山两人走得顺利而迅速,彼此之间的话也多了不少,多是她在问,无名偶尔答上几句。
  不过这样也好。
  第151章 汇合黄家
  行至山脚,暮色已合。周遭唯余暝寂,草木腥涩混着经年落叶的腐土味,在鼻端萦绕不散。
  从道观带出来的那盏纸灯终是油枯芯尽,火光化作一缕青烟散入夜色。周岚清抬头,只见前路不远处驿所的灯笼于眸中摇晃,接替了光亮。
  两人于驿所中居住了一晚,隔日起了个大早,又往前走了些路,广州便到了。
  只见前头管得更为松散了,过往的人多是经商的小贩,也不乏做得了大生意的商户,雇得起马车在街上肆意横行。
  周岚清肆无忌惮地扫视了一眼城墙周围,这次连自己的大头画都不曾看见了,不过有几个看着面熟,是北方逃出来的带罪官吏。
  步入城内,她先是找了个位列与中央且派头中等的商铺购置了些东西,旁敲侧击一问,那人便迫不及待地道出原端王府所在地。
  “当初说是要将端王府给改了,让别的老爷住进来,但没人肯进来,谁肯进来?自端王爷让我们多放生意这些路子,我们日子才越来越好些,如今要我们住王爷府,这不是恩将仇报么?”
  周岚清点了点头,深表认同,告别商铺的掌柜,随着其指示很快就来到昔日端王府。
  她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可面前的一切却与臆想中的场面大不相同,王府的大门依旧如新,四周一尘不染,像是有人常居。
  周岚清的目光来回王府,直至“端王府”三字之上停滞。想来她好久没有见到阿澈了,这个与自己最亲的人。
  不曾想那次在大哥逝世的床边,竟是他们永生的诀别。
  想要的东西何其之多,而真正能够攥在手中的又有几何?总以为日日伴在身边的人,也都成为此生不能在相见的遗憾。
  人的一生,就是将低着的头抬起来,然后再低下去,最后平视着所有一切的过程。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不断溢出的钝痛,带着无名按照往昔的记忆中阿澈所言的布局,终于在王府后方找到了一扇小门。
  四下无人,让无名撬开了门锁,随后穿梭入内。
  二人刚进入门不久,听闻传来些许响动,微微藏匿于拐角处,只见两个打扫的小侍从嘀嘀咕咕地嘟囔着什么,大多是抱怨王府主人至今不在,却要死守空府之类的话。
  周岚清耐心地听着,终于在他们说了一圈之后,吐出了个有用的信息:“往前左边的书房处早上了锁,不需进去打扫了。”
  遥想起临行之前方菀透露存放有用消息的指定点,他们摸进书房之后,很快就在书桌底下找到了那有些松动的砖头,将其小心掀开,里头正躺着一个小木箱,费了些劲头将它拿出来,打开来,一推纸显现于眼中。
  周岚清快速看了点内容,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之后,刚要合上,却在地洞底处又看到了一枚木章,犹豫一瞬,还是伸手将其捡起来,随后便在上看见刻着一“黄”字。
  出了门,许是王府中侍从太过于稀少,她又早在宫中练就了一身躲人的好本领,竟也没多费劲,两人又鬼鬼祟祟地从小门钻出去了。
  黄府之中,有家仆前来传报,说是有人前来拜会。黄浚正品着热茶:“来的是何人?”
  “老爷,是一女一男,都盖着脸,说是有您想要的东西。”
  黄家在广州已是大家,时常上门来拜访的人有许多,黄浚早习以为常,本想一如既往地拒绝,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为何打住,随即道:“将人领进来吧。”
  当见到眼前两人的时候,黄浚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特别是那位女子,隔着面纱露出的眉眼像极了一位于自己有恩的故人。
  “黄老爷。”周岚清率先开口,她同样在看着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男子:“今日前来叨扰,实为要事相商。”
  “哦?”黄浚坐于主位,出于礼貌,他坐直了些:“不知阁下有何要事?”
  周岚清也不多废话:“不瞒黄老爷,其实我是受他人之托,前来与您谈一门生意的。”
  黄浚听惯了这些说辞,身体也随之有些放松下来,只用微笑示意其往下说。
  面对他这有些无所谓的态度,周岚清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开口便道:“杭州许氏,听闻您这里可以进出名贵药材,不知是否愿意…”
  话音刚落,黄浚一愣,看向眼前人的眼神即刻间转变,恰似在看一枚金元宝,出口的语调也直升云霄,拔高了不少:“您是…您是许氏…”
  说着,又朝一旁立着的仆从喝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去上茶!”
  周岚清却对他的变脸置若罔闻,顺着他的态度露出善意的笑:“生意难做,原因你我心知肚明,便不再多说了…如今许氏为药材源头一事所烦心,便让我前来看看黄老爷没有欲走水路这意思…”
  黄浚眼珠子一转,赶忙问道:“不知许老爷想怎么谈,可有书信之类?”
  周岚清呵呵一笑:“您这是不信我的意思?”
  黄浚被戳中了心思,却见对方不仅胸有成竹,且已面露不快,竟也不敢多言其他,只因黄许两家之间差距过大,若是真能攀上这条线,说不准连带着自己的子孙后代都能迈上一个新台阶。
  于是只得陪笑道:“怎会有着意思呢?许老爷肯请您上门专谈生意,倒是我黄家高攀才是。”
  “黄老爷谦虚了,您也知道,近来北方进药材的价钱也提了不少,这才不得已走南方的路子…还望黄老爷暂时保密?”
  “知道,知道。”黄浚虽然还是不确保她的身份,可面上却也不加以显露,只怕打草惊蛇:“不知许老爷所期望的价钱是?”
  周岚清笑着,依旧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做派:“黄老爷所期望?”
  “这…”黄浚闻言开始拨动脑中算珠:“近来税率查得严,谨遵上方的算法,到底也不能低得过头,您说是不是?”
  周岚清点点头,同时也多看了黄浚一眼,心想这人还算遵守律法,如若因利胡乱作为,往后自己回京后也需多费点心。
  “比北方低一成?如何?”
  “一成?”周岚清皱眉,看样子是有些不满,黄浚心头一紧,果不其然就见对方的语气往下沉了沉:“黄老爷,我们跋山涉水,到头来只提了一成,回去怎么交代呢?”
  “姑娘,这降上一成可不简单啊,且不说许氏医馆业大,算下来可是节省多少?再说整个大燕,也只有我们黄家敢打包长票,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