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这个吻混杂着泪水的咸涩,周悯却从中感受到了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浓烈情绪。
  她用一种包容一切的温柔去接纳、去回应这个吻,吞下了周绮亭强硬表象下隐藏的脆弱。
  爱意于胸腔内汹涌,唇齿间,她们共享着同一片炽热。
  -
  怀中的人眼帘沉重地耷拉着,仿佛随时就要陷入沉睡,连续两次自己动手让她连指尖都懒得抬起来,却仍固执地环住周悯的脖颈。
  周悯放柔了声音,用哄人的语气说着:“我去拿热毛巾给你清理一下,好不好?”
  周绮亭幽幽地抬起眼,看着周悯的下巴,冷哼了一声,反而抱得更紧。
  下巴才添上的牙印,因为周绮亭的这一眼,竟暗暗地发烫起来。
  被咬的是自己,但周悯还是颇感心虚地别过了脸。
  刚才的那一顿折腾,足以让压抑已久的欲望溃堤,周悯忍不住将周绮亭上上下下亲了个遍……
  但也仅此而已。
  亲吻的欲望得到满足,周悯在最后关头适时地停下了动作,可这适可而止不仅没有得到大小姐的理解,反而还让她气恼得狠狠咬了一口周悯的下巴。
  见言语询问得不到回应,看着眼前的人昏昏欲睡的样子,周悯只能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就着周绮亭挂在自己身上的姿势,将她抱起,走向浴室。
  ……
  周绮亭双手虚搭在周悯的颈侧,手指在她背后拨弄着颈上那根项链,任由她抱着自己进行收尾的工作。
  “周悯,”周绮亭漫不经心地告知,“过几天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颈间隐约的触感以及手上的动作,让周悯无暇顾及更多,听到这句话,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我们要去哪里?”
  第81章 生日
  几天后,周悯和周绮亭又一次来到了福利院,不同的是,这一次,周绮亭提前询问了周悯的意愿,并给她足够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黑色的轿车在福利院外停下,后座上,周悯的目光透过车窗,凝视着那道曾远远看过一眼的大门。
  与三年前独自坐在车里的眺望不同,周悯这次的视线中,过去与现在交迭,她正借着福利院截然不同的新貌,去回想最初那破旧的童年记忆。
  这里是她由婴儿成长为孩童的地方,也是承载她过去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的“家园”。
  这里还有那个一直相信她、关心她的小何老师。
  也正因如此,后来满身污秽的她才不敢靠近这里,她甚至想过,如果自己能早些死去就好了,那她就永远都是小何老师记忆里那个善良的孩子,永远不会玷污那份珍贵的回忆。
  周悯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坐在一旁的周绮亭覆上周悯紧攥的手,将她的指节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右手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拥在怀里,轻拍安抚。
  “周悯,”周绮亭的声音很轻,却温柔而坚定,“我明白你是因为顾虑什么才不愿去见何院长,但你要知道,你也只不过是被恶人迫害、被残酷的命运裹挟,才做出那些违心的事。”
  “何院长一直都记挂着你,她记挂的不是别人口中的你,也不是由舆论堆砌的你,而是你这个人本身,是这个从过去的阴影中艰难走到如今的你。”
  “我把你带过来,不是为了审视你的过去,而是想让你知道,因为你的存在,有许多人真真切切地受到了帮助。”
  周悯脸色依旧苍白,破碎的声音逸出:“可都是因为我才……”
  “不是因为你。”
  周绮亭的声音果断而清晰,她双手扶住周悯微微发颤的肩膀,让周悯的视线与自己相对,目光里没有丝毫犹疑。
  “前不久,经过进一步的审讯,陈恕交代了,她曾经不止一次犯过这种用纵火来发泄仇恨的罪行……”
  周绮亭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很难一次性地剜去周悯心里那早已与血肉长在一起的愧疚,她只能一次次地把真相剖开,让周悯一点点地卸去负担。
  她一字一句,无比坚定:“你和那些受害者一样,都是她选择伤害和发泄的无辜对象,她的罪孽不该成为你身上的枷锁。”
  闻言,周悯怔住了,紧绷的肩膀微微一塌,她无声地长长吁出一口气。
  周绮亭的话让她感觉到自己被赦免了一些“罪责”,却无法全然免去她内心一直以来对那些因火灾而逝去的生命、受伤的个体产生的自责。
  “我知道了。”她回握住周绮亭的手,“别担心,我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
  “好,我会一直陪着你。”周绮亭给予简单却重逾千钧的承诺。
  周绮亭清楚,沉重的负罪感盘踞太久,早已成为周悯灵魂的一部分,想要彻底拔除,光靠时间可不够。
  无论需要多久,无论这个过程有多反复,有多艰难,她都会一直陪着周悯,共同承担周悯所背负的沉重。
  闻言,周悯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头轻轻地靠在周绮亭的肩膀上,全然地信赖,全然地展露脆弱。
  稍稍平复过后,周悯终于鼓足勇气下车,手被周绮亭坚定地握住,并肩一起走进去。
  福利院的门廊下,何月早已等候在那里,岁月在她的鬓角染上了霜白,但那双眼睛里的慈爱,与当年别无二致。
  远远望见何月的瞬间,周绮亭指尖微动,轻轻地松开了与周悯十指相扣的手。
  “去吧。”周绮亭在周悯的肩膀上安抚性地拍了拍,“我在这等你。”
  说完,她后退了半步。这个距离,既留给周悯足够的空间整理心绪去迎接这场重逢,又能让她回头就知道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身后,看着周悯一步步走向何月,看着何月心疼地拥抱周悯,她的鼻间竟也泛上酸楚。
  “小悯……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何月的这个拥抱,饱含着对周悯的记挂与关爱,“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周悯的视野有些模糊,愧疚感仍在胸腔内沉甸甸地坠着,但在那之下,抚慰人心的暖流正缓缓涌出。
  她曾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忏悔的场面,却从未想过,重逢时得到的不是宽恕,而是毫无条件的疼惜。
  周悯心中那道堤坝轰然倒塌,她略弯起身伏在何月的肩上,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对方的衣襟。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谨遵此前对何月说过的承诺,断断续续地叙述着自被收养后发生的事,对所受的虐待轻描淡写,对所犯的罪行毫无隐瞒。
  其实,周悯轻描淡写的那部分,以及周悯身上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痕,周绮亭曾在得知所有真相后亲自登门,为她和周羲和当年误会周悯而道歉时,对何月提起过。
  “我知道的。”
  “这不是你的错。”
  “你好好地回来了,这就够了。”
  那些沉重的过往没有引来预想中的批判,这一刻,周悯终于意识到,不止周绮亭,还有如何月这般对她而言重要的人,无论她做过什么,都会无条件地爱着她。
  此时,周悯的衣角被一股极轻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扯了扯。
  她有些讶然地回过头,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女孩见周悯回头,鼓起勇气,将藏在身后许久的东西郑重地捧到她面前——
  一个装满了糖果的玻璃罐,糖纸五颜六色,细看,包装也各不相同。
  “姐姐,这里面装的都是我们最喜欢的糖果。”
  小女孩仰着脸,用稚嫩而认真的声音,在这个周悯身份信息上登记的出生日期里,为周悯送上了孩子们的祝愿,不是生日快乐,而是——
  “祝你天天开心。”
  -
  车上,周悯旋开玻璃罐的盖子,从里面挑出一颗粉色糖纸裹着的糖果,剥开,将糖递到了周绮亭的唇边。
  周绮亭的目光从窗外的街景收回,微微低下头,启唇含住了那颗糖。
  周悯将糖纸拿在另一只手上,伸出右手,温热的掌心覆上了周绮亭微凉的手背,五指自然地探入她的指缝。
  “当年你送我的那盒糖,后来被人偷走了。”周悯陷入回忆中。
  “我知道。”周绮亭回握周悯,紧扣着她的手,“只是知道得太迟了……”
  她把自己看见的那个从窗口抛入的糖果盒以及里面纸条的内容,都告诉了周悯。
  直到三年前真相被揭开的那天,她才确定,这件事是那个不仅贪污资金还和绑匪串通的院长所为——
  那时,周绮亭和周悯一同翻墙去看日出的事被一直暗中盯梢的人瞧见,于是那些人利用那个周悯珍视的、周绮亭送的那盒糖果与模棱两可的纸条内容达成了目的。
  “原来是这样……”周悯低声喃喃。
  察觉到周绮亭在提及这件事情时的紧绷和自责,周悯将手心那点寒意更为严丝合缝地拢在自己的手中,想与她更加贴近。
  那个糖果盒,被偷走的时候已经没剩下几颗糖了,周悯当时还天真地以为是同院的哪个小孩太饿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没有生气,只是忍着反感,把垃圾桶都翻了个遍,想着至少要把那个空盒子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