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殿下庞愚点头如捣蒜,可言语之间仍是止不住的内疚。
  文玉抬袖揉了揉额角,目光在跟前的三人之间逡巡。
  虽不知这背后又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前情,可她却也不忍心看着闻良见吃瘪。毕竟较之这位庞二公子,闻良见是与她相识更早的闻家大郎。
  江阳可一切都好?
  第314章
  闻良见面色一怔,冰雪般的神情也不由得松开片刻,他显然知道这是文玉主动给出的台阶。
  姑姑安心,一切都好。言罢,他似乎想到什么,原本澹青、观蓝二位神官与我同行,可途中不知生了何事,竟一路改道离去。
  尚在思忖当中的闻良见,未能瞧见文玉骤变的脸色。
  可一旁的沈璧却及时察觉,当即询问出声,姑姑?
  澹青和观蓝若无要事,不会丢下闻良见一个凡人独自前来,更何况他二人见面就打得不可开交,怎会同行?
  我睡了多久?文玉单手扶额,努力想将头脑当中的昏沉甩将出去。
  沈璧面色凝重,却只有如实相告,已半月有余
  连日来,伯徽和玉宗将餐食汤药是做了又做、热了又凉,今日这般情形她都快见惯了。
  什么?文玉的动作僵住,显然是难以置信,郁昶呢?
  目光扫过桌案上的盘盘盏盏,文玉有些明白闻良见和庞愚为何会出现得如此之迅速,必是将这些事都做了不知多少遍。
  原来她竟毫无知觉地躺了这么些时日。
  郁昶、郁昶大人同藏灵神君一道将姑姑送回来便离开了,并未交代要往何处。
  本就是天潢贵胄,沈璧通身的气派一向很足,可此时面上却出现了拿不准的神情。
  文玉虽惊讶于郁昶的不告而别,也只能接着问道:那藏灵神君?
  藏灵神君亦不知所踪。沈璧心中懊悔,她本该将几人拦下的,拦不住便罢了,竟连去处也不知。
  澹青和观蓝中途改道,郁昶与藏灵同时离开。
  文玉闭了闭目,太阳穴隐隐作痛,酆都大人
  总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
  姑姑说什么?沈璧面露疑惑,似乎没听清。
  可也正是她这句话,打断了文玉的思绪。
  泰媪受地脉影响不可妄动,那么酆都现下应仍在钩吾山中,此事没个了结,他不会离开的。
  文玉凝眉不语,轻轻摇头。
  室内一时陷入沉寂,带着几分前路不明的衰落感。
  在场的几人对视了好几个来回,皆是束手无策。
  即便她身份如何尊崇,伯徽才智如何高绝,玉宗家世如何显赫,可加在一起也无法解开姑姑眼下的难处。
  沈璧的脸色越来越差,前几日木鹞镇重建工事顺利实施时的那种意气风发不复存在。
  方才庞愚一直插不进话,好不容易得了空当,赶忙开口转移话题,殿下,姑姑劳心劳神,不若还是先用些汤药罢?
  是我疏忽了。沈璧颇为自责,抬手自庞愚手中接过汤药,万分小心地捧至文玉眼前,姑姑?
  可眼下的文玉,莫说汤药,便是仙丹也不会多看一眼。
  璧山不必为我忙碌。文玉抬袖止住沈璧的动作,给了几人一个安心的眼神。
  随即她打量着四周,透过半开的窗扇望出去,远远地能瞧见动工扬起的烟尘,烈阳当空,缕缕金光随之跃动。
  往这头,人迹渐稀,也更安静些。
  而内室,除了她与沈璧、闻良见、庞愚以外,并无他人。
  不对,应该还有一人。
  文玉眸色一闪,双眼中跳起点点光亮的同时,亦不失凌厉地喝道,鸣昆!
  不知山中之事的几人,尚来不及反应,便见一柄光剑应声而来,稳稳落在文玉掌心。
  怎么?不敢现身吗?文玉虽有几分意料之内的欣喜,更多的却是对他躲着不见人的气恼。
  言罢,她一把将剑丢开。
  鸣昆抢在落地之前化出人形,言语之间却不似钩吾山中那时的张扬,是
  我不唤你,你便打算猫着不出来?文玉话中带着三分怒气,却也不过分苛责。
  她还没忘了鸣昆的来历,虽是穆大人赠她的发簪,却更是神女元阙的法器。
  如今真相未明,鸣昆恐怕也只是暂且跟着她罢了。
  我是否现身不要紧,只要你没事鸣昆越说越没气势,到最后声音都快低到地板上去。
  文玉不再追究,原本她也没有追究的立场,我昏迷之后,钩吾山生了何事?郁昶他们人呢?
  一连串的发问,她此刻显然心绪不佳。
  沈璧忙搁下碗盏,轻拍着文玉的背心为她顺气。
  这么做,虽对姑姑来说未必有效,可好歹是个宽慰。
  文玉沉默了一瞬,整个人竟真的平和下来。
  从前宋凛生也是这样安抚她,叫她莫要急躁。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抬眼看向鸣昆,嗯?
  郁昶那家伙叫我留下来看顾你,藏灵只说让你放心,二人皆未交代行踪。鸣昆瞥了瞥文玉的脸色,壮着胆子来到她跟前,鬼城主和幽都王尚在山中。
  怎么不将人拦下?文玉心中隐有猜测,可有些想不通他们怎么会撇下她单独行动。
  鸣昆转动指尖将一抹金光自额间引出,而后传至文玉体内,我就知道你要这样问,是以不敢现身。
  因为,他不知该如何答话。
  你文玉一时语塞,险些叫他噎出好歹。
  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插入,经闻良见取杯、庞愚添水、沈璧盛来的茶盏摆在了文玉眼前。
  姑姑,请用茶。沈璧一面劝道,一面惊异于伯徽与玉宗少见的默契配合。
  文玉摆摆手,实在无暇他顾,一双眼只紧紧锁在鸣昆身上。
  我还没问你,修为道行怎会浅得像池水。鸣昆收了手,脸色不太好看。
  文玉面色一怔,气焰也弱了几分,这回轮到她不敢回答了。
  其实自擢英殿始,至钩吾山终,她数次感到体内气息紊乱,可一直未放在心上。
  可如今来看,至少这两次昏厥绝非偶然。
  你所言当真?沈璧蹭地起身,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
  纵使是沉稳如她,在战场在朝堂几番摸爬滚打都过来了,可乍然听见这样的消息,还是难掩心绪。
  茶汤顺着衣摆往下,将她一身绛紫的袍子晕出片片水渍。
  璧山闻良见同样惊诧万分,先紧着沈璧的情形而后又回首望向文玉,姑姑
  庞愚自袖中掏出一方帕子,俯下身去沾着沈璧已然湿透的衣摆,殿下!
  一片手忙脚乱中,鸣昆并未回答沈璧的疑问,反倒是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好似入定般的文玉。
  有时候沉默,比开口更像是一种质问。
  前事莫追,后事可期。文玉别开眼,不正面回答鸣昆,相传极东之地有座谭明岛,里头住着一只唤作夔玄的大妖。
  其实这些东西,她也只在师父的手札上看过,并未实地探过虚实。
  可如今说出来,却有种势在必行的笃定。
  你想要琴龙骨?鸣昆并非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当即便反应过来,你要用琴龙骨救幽都王。
  他面色凝重,平静之下似乎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恼。
  是,因而我要走一趟谭明岛。文玉目光坚定,眼下唯有鸣昆可以帮她,在钩吾山中你曾说会襄助于我,不知
  这就是你说的你有办法?鸣昆再没了方才的势弱,反倒越说越怒气冲冲,你当谭明岛是钩吾山?当夔玄是钩吾山的那几只狍鸮?
  自开天辟地以来,谭明岛就一直是龙族的栖居地。
  这个龙并非世人想象当中护世救世之龙,而是亦正亦邪、善恶难辨的上古妖兽。
  作为其间的佼佼者,夔玄更是深居简出、从不将真容展现于人前,但他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传言却压根就没断过。
  听说他吃过的其他妖兽骨头垒起来能绕谭明岛无数圈,还时不时强逼着人间献祭童男童女改改口味,实在是一只十恶不赦的大妖。
  不大的屋子,鸣昆双手叉腰在其间踏来踏去,嘴上也没闲着,以你现在的法力,怕是连谭明岛边上的礁石也摸不着。
  他这幅样子,让文玉不合时宜地想起多日不见的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