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殿下放心,我会派人寻找踪迹, 若是在京中寻不到, 就算是活着的, 只怕这辈子也不会出现在圣上面前。”沈青檀拿起一侧的茶杯,抿了口茶。
  谢临沅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有些不理解。
  “若他活着在京中呢?”他问。
  话刚出,沈青檀便沉默住了。
  好半晌,他才开口回复:“若是活着,便让人将他带出京城, 安置在外吧。”
  “若是我要赶尽杀绝呢?”谢临沅又问。
  于是他看着沈青檀的手揪紧了袖口, 只不过没多久便松开了。
  他知道, 这个问题于沈青檀而言并不难。
  就看沈青檀怎么回答。
  岂料面前眼角已经生出细纹的男人弯着眉眼, 抬眼看着谢临沅,带着历经沧桑的豁达:“太子殿下的决定,臣不敢干涉。”
  可下一刻,沈青檀就补充道:“只是那是无辜之人, 太子殿下该为八殿下着想。”
  “我不是在为他着想吗?”谢临沅没有挪开和沈青檀对视的视线,而是将带着天生拥有权力地位的威严目光落在沈青檀身上。
  气氛愈发紧张,火花在两人之间迸发。
  沈青檀却从容不迫, 倒了杯茶递到谢临沅手边,说道:“太子殿下的顾虑臣明白,只是八殿下不会愿意看见这种事情的, 何必呢?”
  “殿下有权势,就算那孩子活着,将人困在京城外的一隅不被人寻到也是可以的。”
  说着,男人的情绪似乎也变得有些焦灼急切。
  谢临沅轻笑出声:“沈大人说笑了,我自然不会杀戮无辜百姓的。”
  他的语气着重放在了“百姓”二字上。
  沈青檀定定看着谢临沅,确认谢临沅是认真的以后才继续道:“等会我便派人在京中四处观察,还望殿下也派人跟踪周显他们。”
  “我明白,”谢临沅站起身,“今日之事,还望首辅大人烂在心中。”
  “遵命。”沈青檀同样起身,将谢临沅送出了府。
  回到东宫后,谢临沅照例去了谢玉阑的卧房前,瞧见还守在门口的云袖,他问道:“八殿下还在歇息?”
  云袖点点头:“对。”
  想到昨晚谢玉阑还深更半夜跑出去在膳房找吃的,谢临沅也没说什么。
  毕竟谢玉阑也无要事在身,白日多睡会也无事。
  在他这也不必遵守什么规矩。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到谢玉阑的床榻便坐下,细细用目光临摹着安睡着的人的面容。
  最后将视线落在谢玉阑的唇上。
  他碰过那。
  很软很嫩,不知道亲上去是什么感觉。
  这么想着,谢临沅莽撞的指尖几乎是超过了他理性的克制,贴上了谢玉阑的唇瓣,轻轻揉着。
  似乎并不害怕将人弄醒。
  又或者说,就算弄醒了,谢玉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谢临沅的指尖试探性地钻入那狭窄的唇缝中。
  “皇兄....”
  一阵呢喃响起,因为说话动作的舌尖顶出了谢临沅的放在谢玉阑的唇缝上的指尖。
  谢临沅没强求,他收回手,看着自己指尖上透明的水渍,又看了眼睫毛颤抖的谢玉阑,胸膛微微震动起来,发出一声轻笑。
  他站起身,走到卧房门口,用不算小的音量对云袖说道:“殿下醒了就唤他来膳厅吃早膳。”
  “喏。”云袖低垂着头,行礼应声。
  谢临沅刚吩咐好膳房做哪些早膳回到膳厅,就瞧见谢玉阑穿着尚宫局新送来的薄衫。
  那身薄衫是谢临沅送去的料子,海棠色秾丽,谢玉阑身子纤薄,坐在那里宛若从哪里被捡回来的精魅。
  “醒了?”谢临沅上前,轻声问道。
  谢玉阑的身子僵了僵,耳垂通红,却还是乖巧回道:“醒了。”
  “醒了便等早膳。”男人的视线从少年的耳垂上挪开。
  说完,也没有再说话了。
  谢玉阑则是盯着自己的脚尖,脑海中不断重播着在卧房时口中出现修长指节的场景。
  他其实在那时候早就醒了,刚想睁眼,就感觉到有人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通过气味,他便闻出了是皇兄的味道。
  只不过那动作过于旖旎,谢玉阑连眼都不敢争,只好趁着谢临沅得寸进尺将手指伸进来的那刻唤皇兄,将那指尖顶出去。
  “怎么不吃?”
  “啊?”谢玉阑的思绪被召回。
  谢临沅指了指饭桌,盯着脸颊泛红的人,语气听不出情绪:“饭菜上来了。”
  谢玉阑这才注意到饭菜上来了,他连忙拿起筷著:“好、好。”
  他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不管皇兄怎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反正皇兄不会对自己做坏事的。
  他想。
  吃完早膳后,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转眼间便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在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很快便连成一片雨幕,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
  东宫书房内,却因这突如其来的雨而显得格外宁静。
  窗扉半掩,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留雨声淅沥,如同天然的伴奏。
  谢临沅与谢玉阑相对坐在窗下的玉棋坪前,棋盘上黑白子错落,已呈胶着之势。
  谢玉阑执白,此刻正拧着眉头,一手无意识地捻着一颗温润的白子,另一只手托着腮,苦思冥想。
  他棋艺是谢临沅一手教的,虽已脱了初时的全然懵懂,但比起谢临沅的老谋深算,仍是稚嫩得很。
  眼看自己即将被黑子困死,他白净的脸都皱了起来。
  “皇兄......”谢玉阑抬起眼,可怜巴巴地望向对面气定神闲的谢临沅,试图用眼神求饶。
  谢临沅端坐着,指尖夹着一枚黑子,并未看他,只淡淡道:“落子无悔。”
  谢玉阑瘪嘴,知道这招没用。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今日胆子倒是格外大,趁着谢临沅似乎在看窗外雨景的间隙,飞快地伸出手,想要将刚才一步明显是走错的白子偷偷拿回来。
  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棋子,一只手便更快地伸了过来,不轻不重地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
  “嗯....”谢玉阑吃痛闷哼,立刻缩回手,手背上留下一点微红。
  他委屈地揉着手,嘟囔道:“皇兄就让让我嘛....这局我肯定要输了.......”
  他声音软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配着窗外缠绵的雨声,竟有种说不出的黏糊劲儿。
  不知道多久没被少年这样撒娇了。
  谢临沅抬眸瞥了他一眼,看着少年因为耍赖未成而微微鼓起的脸颊,在窗外透进的被雨水滤过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他心头微软,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将指尖的黑子落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要有棋德。”
  谢玉阑见他无动于衷,只好收回心思,重新审视棋局。然而看着看着,他却发现原本岌岌可危的白棋,似乎有了一线生机。
  黑棋刚才那一步,非但没有继续围剿,反而像是让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他有些不敢相信,试探性地落下一子。
  谢临沅应对如常,但接下来的几步,黑棋的攻势明显缓了下来,甚至在某些关键处,下出了几手在谢玉阑看来都略显疲态的棋。
  谢玉阑眼睛一亮,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步步紧逼。
  他下得专注,浑然未觉对面之人眼底深处几不可察的纵容,也没发现谢临沅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棋盘上,而是落在他的脸颊上。
  那道眼神如虎似狼,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终于,随着一颗白子落下,棋局尘埃落定。
  谢玉阑难以置信地看着棋盘,又抬头看看谢临沅,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赢了?”
  谢临沅面色平静地开始收拾棋子,语气淡然:“嗯,侥幸。”
  “那也是赢了!”谢玉阑下到后面自然也看出来谢临沅在故意让自己,他跳着走到谢临沅身边,在谢临沅的肩膀上蹭了蹭,“谢谢皇兄。”
  看着他这副雀跃的模样,谢临沅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这时,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
  乌云散开,夕阳的金光穿透云层,洒向湿漉漉的天地。
  “雨停了!”谢玉阑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跑到窗边探头望去,“皇兄,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好不好?我想去荡秋千!”
  上次他还没荡过瘾便下起了雨。
  谢临沅看着他亮晶晶的的眼睛,本想说自己有要务在身在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终是化成了一个“嗯”字。
  雨后的御花园空气格外清新,混合着泥土与花草的芬芳。
  树叶、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夕阳下反射着光线。谢玉阑心情极好,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催促一下步履沉稳的谢临沅。
  眼看就要到那秋千架所在的角落,需穿过一片茂密的紫藤花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