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吃什么?
  糖饼的气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可谢临沅似乎并没有闻到。
  他只是盯着谢玉阑咬着糖饼的唇瓣,目光深邃。
  站在远处的剪春突然发现太子殿下的眼神,仿佛是要把八殿下当做糖饼吃掉一样。
  她心下一惊,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但这不是她该想的。
  谢临沅张开唇,轻轻咬掉一小块糖饼,放在口中咀嚼,随后对谢玉阑说道:“吃吧。”
  谢玉阑这才捧着糖饼吃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谢临沅则是静静看着,在心里想道:
  只要没人发现,谢玉阑就一直是他的弟弟。
  这种想法一直维持到了谢渊将谢临沅和林轻一起叫去书房的当天。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沉凝厚重。
  谢渊端坐于御案之后,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林轻坐在下首,仪态端庄,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
  而谢临沅垂手立于堂中,面容平静,心中却因方才谢渊的话心中微起波澜。
  “玉阑那孩子,年岁也不小了,”谢渊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性子是纯稚了些,言语也不利索,但既顶着皇子的身份,终身大事也不宜再拖延。朕看翰林院李学士家的嫡次女,性情温婉,家风清正,或可相配。皇后觉得如何?”
  林轻微微颔首,唇角噙着合乎仪范的浅笑:“陛下圣明。李家小姐臣妾也曾见过,确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玉阑心性单纯,正需一位稳重娴静的皇子妃从旁辅佐照料,日后在外建府生活也能有个依靠。此事宜早不宜迟。”
  她话语条理分明,句句在理,全然是一国之后为皇室子弟考量的模样。
  可谢临沅的指尖却越缩越紧。
  “儿臣以为不妥。”谢临沅的声音清越响起,打断了林轻的话。
  林轻笑容微顿,目光转向儿子,带着询问与一丝不赞同。
  谢渊也抬眸看去:“哦?沅儿有何见解?”
  “玉阑心性单纯,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更遑论男女之情。此时贸然为他指婚,非但不能成其好事,反而会惊扰他,徒增其烦恼惶恐,”谢临沅语气平稳,理由听上去充分且为谢玉阑着想,“不如再等几年,待他心性稍稳,再议不迟。”
  从表面上听来,谢临沅几乎处处都在为谢玉阑着想。
  林轻轻轻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脆一响:“沅儿,此言差矣。正因玉阑心性单纯,才更需要一位妥帖的正妃悉心引导。难道要他永远依附于你,困于东宫一隅吗?成家立业,方是正道。李家门风清贵,并非攀附之辈,正是上佳之选。”
  她的目光锐利了几分,带着母亲特有的审视与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你对他未免保护过度了。他是皇子,总要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儿臣并非保护过度,只是权衡利弊,”谢临沅迎上母亲的目光,分毫不让,“此时并非良机。玉阑无法应对婚姻之责,强行塞给他一位皇子妃,于他、于李小姐,皆是不公。”
  “利弊?何为利弊?”林轻声音微扬,“为他择一贤妻,安稳度日,便是最大的利,莫非你要将他永远拴在身边不成?”
  “儿臣只是认为时机未到。”谢临沅的语气也强硬了几分。
  母子间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平日的温和表象下,是同样固执强硬的内核在碰撞。
  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端坐上的谢渊看着眼前这对争执的母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抬手,止住了两人即将加剧的争执。
  “好了,”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沅儿,你的顾虑,朕知道了。皇后的考量,亦有其道理。”
  他目光扫过谢临沅紧绷的脸庞,沉吟片刻,道:“此事毕竟关乎玉阑终身。沅儿,你既如此坚持,便由你去问问玉阑自己的意思。他若愿意,便依皇后之意相看;他若不愿,便依你之言,暂缓再议。”
  这看似是将决定权交给了谢玉阑,实则却将难题抛回给了谢临沅。
  谢临沅薄唇紧抿,片刻后,躬身道:“......儿臣遵旨。”
  林轻和谢临沅一道出了御书房殿外。
  “站住。”林轻唤道。
  谢临沅停住步子,问道:“母后还有何事要说?”
  “你只是不想让那孩子过早成婚吗?”
  “自然。”谢临沅淡淡应道、
  林轻唇缝中吐出一丝轻笑:“是吗?母后应该没有看不懂你。”
  说罢,林轻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回到东宫后,谢临沅并未立刻去见谢玉阑。
  他独自一人踏入书房,屏退了所有宫人。
  窗外天色渐暗,暮霭沉沉压下来,他却并未命人点灯,任由昏暗将自己吞噬。
  御书房中的争执仍在耳边回响。
  林轻那句“莫非你要将他永远拴在身边不成”,像一根尖刺,猝不及防地扎入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永远拴在身边......
  为何听到要为谢玉阑指婚时,他心中会涌起那般强烈的不悦与抗拒?
  真的仅仅是因为担心他无法应对、怕他受惊扰吗?
  若是把谢玉阑当弟弟,兄长会如此激烈地反对幼弟娶妻立业吗?
  会因为想到将有另一个女子名正言顺地占据他身边的位置、分享他的生活、得到他全然的依赖、甚至和谢玉阑进行云雨之事,而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堵塞和......恐慌吗?
  会在喝醉后,失控地触碰那不属于兄弟界限的脸颊,流连于那细腻温热的触感,甚至心悸于那无意的唇瓣擦过吗?
  会在他遇险时,方寸大乱,恐惧到几近崩溃,生出哪怕毁天灭地也要将他夺回的疯狂念头吗?
  会得知他并非血亲时,在巨大的震惊之后,涌起的不是疏远,反而是某种如释重负的、黑暗的......窃喜吗?
  无数被忽略的细节,被合理化的举动,在此刻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冲击着他一直以来固守的认知。
  他不是他的弟弟。
  所以,那些超乎常理的关注、那些不容置疑的掌控、那些难以言喻的亲近……都有了另一个惊心动魄的、却无比清晰的答案。
  黑暗中,谢临沅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细腻温热的触感。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而炽热的情感,如同挣脱了牢笼的猛兽,终于清晰地露出了它的獠牙。
  他对谢玉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是占有。
  是欲念。
  是....喜欢。
  不是兄长对幼弟的怜惜与责任,而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人的、不容分享的、想要彻底据为己有的渴望。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与战栗。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为何抗拒,为何失控,为何...如此害怕失去。
  书房内一片死寂。
  谢临沅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凤眸深处,所有的迷茫与困惑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无比清晰的、势在必得的眸光。
  他又想起前几日的夜晚。
  浴池中一切的反应。
  仅仅是因为香囊上的那两个字。
  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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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写爽了!爽!
  真的没有写不能写的t-t,审核大大放过我吧,已经被锁六遍改了六遍了,真的不知道怎么改了t-t求放过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39章 捡到老婆第39天
  谢临沅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香囊, 指腹抚上那两个字,似乎想要通过“皇兄”这个词给谢玉阑上标记。
  他又想起谢渊在书房内的话:
  “朕看翰林院李学士家的嫡次女,性情温婉, 家风清正,或可相配....”
  男人握着香囊的手逐渐收紧。
  不管是李小姐还是其他的陈小姐张小姐...
  谢临沅都不会让她们和谢玉阑成亲,也不会让谢玉阑愿意和她们成亲。
  不然光是想想谢玉阑和那些女子巫山云雨, 他都要嫉妒疯了。
  东宫的暖阁里, 地龙烧得正旺, 空气中弥漫着熏香清浅的气息。
  谢玉阑蜷在窗边的软榻上,怀里抱着穿着鹅黄小裙的兔子,正笨拙地试图给它梳毛,嘴里还小声地跟兔子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悄悄话。
  谢临沅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目光落在谢玉阑专注而柔软的侧脸上,心底那片刚刚历经惊涛骇浪的海域, 缓缓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暗涌。
  他在榻边坐下, 动作惊扰了正与兔子交谈的人。
  “皇、皇兄?”谢玉阑抬起头, 眼睛亮了一下, 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梳歪了毛的兔子往怀里藏了藏。
  谢临沅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揉他的头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色深沉,仿佛要将他吸进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