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齐妃如何了?”楚娴轻叹,三阿哥死了,齐妃焉有苟活的价值。
  “娘娘,齐妃娘娘病倒了,估摸着..”梁九功嘴角噙笑。
  “万岁爷还在御书房吗?快些去请万岁爷来。”楚娴不敢擅作主张,就怕坏了四爷的布局。
  “回娘娘,万岁爷御驾方才前往宗人府,尚未归来。”梁九功忽而幽幽开口。
  春嬷嬷与婉凝不约而同看向梁九功。
  楚娴敏锐察觉到婉凝的眼神极为古怪,她藏着心事之时,眼神就是这般闪躲。
  “万岁爷去宗人府做甚?”不安感油然而生。
  四爷登基之后大赦天下,宗人府里唯一能惊动御驾亲自前往的的囚徒,只有大阿哥与..废太子胤礽。
  “我去宗人府瞧瞧。”楚娴心下不安。
  “娴儿,宗人府那地方煞气重,还是别去了,一会儿宫宴即将开始,你让奴才去请万岁爷即可。”婉凝闪身挡在门前。
  “婉凝!”楚娴语气凝重:“到底出何事了?”
  “阿牟,万岁爷到底在宗人府做甚?”楚娴疾步走到阿牟面前。
  梁九功垂首,不敢挑明。
  如今这位万岁爷戾气比先帝爷更重,说是暴戾恣睢都不为过。
  他的老伙计李德全并没有他运气好,李德全早年间曾投靠八爷,新帝登基之后,李德全自是没好下场。
  李德全七零八落的尸首,是他亲自收的尸,一想到那晚在畅春园内,满地都是拼凑不全的李德全,梁九功瞬时毛骨悚然。
  “你们都不说,我自己去瞧,羡蓉,看着他们,在我回来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内殿。”
  楚娴换上宫女服,脚下一踉跄,慌乱往宗人府的方向狂奔。
  婉凝忐忑看向揣手站在门口的梁九功。
  “您说说您老人家为何哪壶不开提哪壶,若影响帝后感情,娴儿定会伤心欲绝。”
  梁九功不置可否,摇头长叹:“福晋,您该知道,万岁爷病了。若皇后再不出手,万岁爷定会遗臭万年。”
  婉凝默然不语,颓然跌坐在圈椅上。
  楚娴乔装成宫女,一路上近乎畅通无阻来到宗人府内。
  废太子一家被圈禁在宗人府西边。
  说是圈禁,可皇子龙孙即便是沦为阶下囚,圈禁环境也比寻常囚徒更佳。
  太子被囚禁之地,虽说不是富丽堂皇,却清幽雅致,是自成一体的三进小院,还带一座奴婢所居的跨院。
  只是随着愈发靠近小院,空气中却飘散出阵阵恶臭,像是几十年不曾刷干净的陈年茅厕的恶臭。
  楚娴被熏的头晕脑胀,扬手用袖子遮住口鼻,可那臭气却无孔不入。
  “大人行行好,粪水已半个月不曾运出,满院都是屎尿味,各位大人们也熏得难受。”
  “滚回去,一月运一次粪水,还有十三日,老子真是倒八辈子血霉,每日陪着你们闻恶臭,下值回去身上都腌入味了。”
  把守废太子囚院的侍卫骂骂咧咧,待要扬鞭将臭太监打回门后,忽而迎面走来个端托盘的宫女。
  “你是哪个宫的?”侍卫扬手挡住那宫女去路。
  楚娴仰头,露出真容,众人纷纷匍匐在地。
  “奴才凌普,给皇后娘娘请安。”曾经叱咤风云的东宫首领太监凌普灰头土脸,身上的臭气熏天,一脸绝望匍匐在皇后脚下。
  成王败寇,如今他的主子沦为阶下囚,打从被打入宗人府内圈禁,主子日日过得生不如死。
  “皇后娘娘!”凌普鼓足勇气爬到皇后脚边。
  “娘娘,求您给二阿哥一个痛快吧,求您了,他如今这样,还不如痛快些受死。”
  楚娴蹙眉,越过凌普,疾步往内院赶去。
  耳畔忽而传来清脆的板子声,却听不见任何人惨叫惊呼,楚娴循声追去,远远看见苏培盛躬身站在廊下。
  苏培盛眼尖,瞧见皇后前来,登时转身将脑袋探入窗内通风报信。
  楚娴三步并两步来到紧闭的门前,不待推门而入,房门径直打开。
  扑面而来一股浓烈血腥气息。
  四爷满身满脸溅满血迹,身上龙袍上的五爪金龙染上斑驳血迹,狰狞面目吓得楚娴眉心突突跳。
  “宗人府污秽,谁准你来?”
  四爷将染血的双手负在身后,楚娴的目光从屏风后露出的一双枯瘦的双手收回。
  此时苏培盛端来铜盆伺候万岁爷擦手。
  楚娴接过帕子,擦拭四爷脸颊上的血迹。
  “万岁爷,军机处大臣张廷玉大人与鄂尔泰大人有本启奏。”恩普小跑着前来禀报。
  “先回去,一会朕与你去皇极殿赴宴。”
  “好。”楚娴换下四爷身上染血龙袍,与四爷离开。
  将她送回养心殿内,四爷才前往御书房议政。
  直到御驾消息在长廊,楚娴顿住脚步,折返回宗人府。
  太子妃瓜尔佳氏带领一众姬妾匍匐在她脚下。
  “皇后娘娘,求您大人有大量,救救三格格,救救这些孩子吧,
  他们是无辜的。”
  楚娴看向太子妃身后一众半大的孩子,太子妃抱在怀里的嫡出三格格才三岁。
  历史上这位废太子嫡出的三格格,在康熙五十九年被赐封为和硕格格,下嫁草原,年仅三十九岁就香消玉殒。
  楚娴心内百感交集,若非四爷从九龙夺嫡中杀出重围,如今跪在地上求饶之人,就是她。
  “瓜尔佳氏,本宫还未与你算总账,当年你怂恿佟佳氏用染病乳母,害得我的孩子险些身染天花,这笔账,本宫定会连本带利算清!”
  楚娴说罢,转身往方才那间血腥刺鼻的小屋子走去。
  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凌普连滚带爬拦在门前。
  “皇后娘娘饶命,二阿哥今日才遭褫衣庭杖八十,又被鞭打五十,您可否明日再来兴师问罪,否则二阿哥今儿定要殒命当场。”
  “凌普,请皇后进来。”
  幔帐后传来废太子虚弱沙哑的声音。
  楚娴从袖中取出匕首,扬手割开幔帐,露出废太子苍白病容。
  “都下去。”胤礽虚弱抬手,抬到一半,无力垂落。
  凌普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离开。
  昏暗内室,此时只剩下楚娴与废太子二人。
  “你不是楚娴。”胤礽目光缱绻盯着眼前锦衣华服的女子。
  即便这人是娴儿的皮囊,可他却深知,眼前之人,并非他的娴儿。
  “皇后,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今日甘心受死,并交出全部潜藏势力,让胤禛彻底高枕无忧。”
  “娴儿在哪?她还好吗?”
  楚娴没想到废太子大费周章竟问的是这件事,错愕一瞬,摇头:“我不知道。”
  “我来的时候,她已死了。”
  “皇后,你当真不想知道,当年是谁害你?不,是谁害娴儿。”
  太子忽而阴测测笑起来。
  楚娴瞬时毛骨悚然,一个让人绝望的猜测浮上心间。
  “你很聪明,比娴儿聪明,想必你已猜到罪魁祸首。”
  手腕猛地被攥紧,不待她回过神,耳畔传来兵器入肉的闷响。
  废太子竟决绝抓住匕首,径直戳进心窝。
  “娴儿,我在等你,你没来,我不甘心受死。”
  “终是兰因絮果,等不到你了。”太子含泪合眼。
  “娴儿,等等我...”
  冰冷手掌覆上她的脸颊,楚娴吓得拔出匕首,躲到门边。
  废太子甚至不曾惊呼,只淡然沉默地迎接死亡。
  脚下被淋漓鲜血染红,楚娴站在血海里沉默许久,直到凌普推开房门。
  “皇后,这是您与万岁爷要的名册。”凌普噗通跪在血海里,将最后的名册交出。
  没了这名册,太子一脉彻底复辟无望,树倒猢狲散。
  “皇后娘娘,方才二阿哥福晋瓜尔佳氏已自戕,求您念在稚子无辜的份上,可否救救二阿哥的子嗣。”
  “废太子的子女,自有万岁爷亲自安顿,本宫无权干政。”楚娴断然拒绝,太子一脉若不斩草除根,她与四爷都不会安心。
  “皇后娘娘,与您青梅竹马的是太子爷,您全都忘了吗?”
  “普天之下只有太子爷对您推心置腹,可您却对他无情无义,当今圣上阴险狡诈,刚愎自用,全无任君之风,究竟谁是良人,您还看不清吗?”
  “若非新帝派人假扮您为诱饵,太子岂会沦为阶下囚?早逃亡草原举兵。”
  “皇后,是您负了太子!您为何忘了太子与您青梅竹马的情份?”
  凌普忽而嚎哭一声,起身撞柱而亡。
  楚娴握紧匕首,心内五味杂陈。
  婉凝在养心殿内焦急踱步,直到看见娴儿双手染血失魂落魄前来,登时急的冲上前。
  “娴儿,你是不是杀了废太子?娴儿,你怎么了?”婉凝察觉到娴儿神色沮丧,顿时忧心忡忡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沉吟片刻,瞬时大惊失色:“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