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陈清彦并未食言,吃过午膳之后,将她与孩子藏在牛车内,匆匆离开双鱼巷。
  楚娴忐忑不安躲在牛车里,随着牛车愈发靠近城门口,她一颗心揪紧,下意识抱紧熟睡的小阿哥。
  牛车前,陈清彦不急不缓,心绪复杂取出一块腰牌,将一个带着陈家族徽的灯笼挂在牛车上。
  守城门的镶白旗绿营军正准备上前盘查那辆牛车,冷不丁瞧见挂在牛车上的灯笼,登时刹
  住脚步,换上和煦嘴脸。
  江南有头有脸的谁不认识海宁陈家的族徽,能挂上族徽的车马,无一不是陈家嫡系一脉的子弟。
  牛车靠近,坐在牛车前头面无表情的青年男子手中攥着陈家子弟的腰牌,为首的军官点头哈腰瞧一眼,扬手让人打开城门。
  陈清彦只淡淡颔首,驾牛车驶出城门。
  顺利出城之后,他嫌恶地将灯笼扯下,那方刺眼的腰牌,亦是怨憎塞进包袱内,眼不见为净。
  待目送陈家公子离去,军官将陈家子弟出城的时辰记录在案。
  半个时辰后,苏培盛骑着马儿前来盘查各城门值守情况。
  虽说封城,可动静不能太大,平日里免不得放权贵之家进出城。
  北城门距离陈家隅园较近,陈家人日日都会从此地进出。
  苏培盛仔细翻阅进出城门的名册,忽而指着半个时辰前出城的记录,疑惑不解:“半个时辰前,陈家嫡系子弟乘牛车离开城内?为何陈家子弟会乘牛车?”
  权贵子弟出门无不是香车宝马,压根不会乘坐寒酸的牛车。
  “回苏公公,奴才瞧过那位公子的腰牌,他是陈家嫡长房的公子,名陈清彦,号邦彦。”
  “陈清彦?”苏培盛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来之前,他已打听清楚陈家的底细,陈家如今的家主本不该轮到陈元龙一脉,而是属于陈元龙的嫡长兄陈元泽一脉。
  奈何嫡长兄夫妇英年早逝,留下幼子陈清彦,不知为何,陈清彦五年前竟与陈家人反目陈丑,就此离开陈家。
  陈家的家主之位才意外落在陈元龙一脉。
  “陈清彦..”苏培盛喃喃,总觉得并非头一回听过这个名字。
  心事重重放下名册,苏培盛翻身上马,赶往西门查看。
  再过几日,若再寻不到福晋,不能再封城了,否则参奏弹劾王爷的折子将雪片般送到御书房内。
  牛车在日落之时,从官道离开,缓缓行驶在乡间小道之上。
  楚娴将吃饱喝足的小阿哥抱在怀里,惬意坐在车辕前。
  “陈大哥,我们去哪?”
  “去袁花村,在鼠尾山密林中,远离尘嚣,我在鼠尾山神仙湖畔,有一处简陋农庄。”
  “你若喜欢那,我们可定居在鼠尾山内,不问世事。”
  “好。”楚娴点头。
  先熬过今年再说,那人如今身居亲王之尊,绝不可能长期逗留在江南,除非他不要亲王爵位。
  最多半年之期,那人定会离开江南,再要前来,也不知是猴年马月。
  亲王不得擅自离京,否则视同谋逆,在至高无上的权势之前,情爱最不值一提。
  她心知肚明,在那人心中,她并非无可取代,她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恩怨纠葛。
  待年氏入府,那人压根不会再想起她。
  “娴姑娘,你我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定会遭人非议,今后你我以..”陈清彦语气顿了顿,鼓足勇气开口要名分。
  第60章
  “你我对外可否以夫妻相称,否则你我孤男寡女,恐玷污你的名声。”
  “你放心,在你答应嫁给我之前,我绝不会僭越分毫。”
  楚娴没想到陈清彦会如此直白要名分,错愕许久,才缓缓点头:“陈夫子若不嫌弃,今后我与孩子都随你姓陈。”
  陈清彦是君子,若他心术不正,也不必刻意提醒她,趁她不备对她永强即可。
  她已走投无路,急需合适的身份藏匿,陈清彦是她眼下能抓住的最好的救命稻草,她已别无选择。
  暮色四合之时,牛车停在一处依山傍水的质朴村落。
  坐在村口大槐树下的村民俱是满眼喜色围上来,对陈清彦嘘寒问暖。
  “陈夫子回来啦!大家快来啊,陈夫子回来了!”
  楚娴落落大方跟在陈清彦身后,被村民们簇拥着来到湖畔一处雅致小院。
  “陈夫子,您回来还走吗?您不在村里之时,我们家家户户轮流清理您的院子,为您打理桃林和田地,今年给您种下的稻谷昨儿才插秧。”
  “您瞧,院子前头的荷塘也已施肥,还撒了二十斤鱼苗。”
  “屋后二亩地也已种上当季果蔬,那边梯田还种下一片苞谷。”
  一鹤发老翁紧紧抓着陈清彦的袖子,似乎在担心松开袖子,陈清彦会逃走。
  “袁里正,我与妻儿今后会定居在此地,您且放心。”
  陈清彦不卑不亢,给里正抛出一颗定心丸。
  里正?
  原来老人家是村长,在清朝以及之前的朝代,村长称为里尹,亦称里吏、里正、里君、里长,民国之后,才有村长一说。
  “啊呀,才两年未见,陈夫子都已娶妻生子,当真可喜可贺。”老里正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
  忽而传来一声啜泣,楚娴抬眸看向里正身后的端丽少女,那少女十五六岁,此时低头揉着眼睛,似乎在哭。
  “呀,陈夫子娶妻生子,红绵姐姐难过的哭鼻子了。”
  “我没有。”少女转身逃离。
  楚娴尴尬看向陈清彦,却见他正目光灼灼看她。
  “她是袁红绵,里正的孙女,我与她并无任何瓜葛。”陈清彦坦荡回应。
  “红绵妹妹伤心呢,夫君不去安慰一番?”楚娴打趣。
  “与我无关。”陈清彦不接茬。
  二人前后脚来到小院内。
  青砖小院只有两间房,一间摆满桌椅,用来授课之用,剩下一间亮堂的东屋用来就寝。
  楚娴算是客人,哪里有将陈清彦这个主人赶出主屋就寝的胆子。
  吃过晚膳之后,眼瞧着热情的村妇将簇新的大红床褥铺好,楚娴坐在双喜红幔帐前,坐立不安。
  晖儿饿了,她胸前更是涨得发疼,正准备解开衣衫喂饱孩子,不待她关紧房门,陈清彦的脚步声传来。
  她吓得赶忙扣紧衣衫。
  陈清彦将一面素屏风搬进屋内,立在墙角。
  “夫人,你看看屏风后是否太狭窄,若不宽敞,我寻更小的来。”
  楚娴听懂陈清彦的暗示,忙不迭急步绕到屏风后。
  陈清彦克己复礼退到门外,奈何屏风后传来的声响太大,俊脸顺时染上一层薄红。
  楚娴也知道晖儿闹出的动静不轻,眼下还好,晖儿夜里还需哺乳,她得侧躺在床榻上哺乳,更尴尬。
  尴尬归尴尬,若深夜将晖儿从暖和的被窝里抱到屏风后哺乳,害得孩子着凉,她宁愿尴尬着。
  待小阿哥吃饱喝足,楚娴替小家伙洗澡,陪着小家伙玩一会拨浪鼓,将他哄睡之后,打着哈欠起身,准备将母子二人换洗下来的
  衣衫清洗干净。
  若陈清彦有脏衣衫,她顺便一道洗干净。
  一抬眸,竟瞧见院里挂满清洗干净的衣衫,陈清彦面不改色将她的肚兜摊开,挂在竹竿上,正准备将晖儿的尿布拧干。
  “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来。”楚娴满脸通红。
  贴身衣物被陌生男子触碰,总觉得不自在,她脸颊烧的慌,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娴儿,你既唤我夫君,就不必见外。”
  被陈清彦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竟生出搬出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恼来。
  “待晖儿长大些再说,你先照顾孩子。”
  “那..那我负责做饭打扫,我厨艺尚可。”楚娴支支吾吾开口。
  “不必,我厨艺也不差,只是从前在书院课业繁忙,无心庖厨,待晖儿三岁蒙学后,再由你来做饭。”
  “那我做些什么?你不让我做事儿,我总觉惴惴不安。”楚娴不喜欢欠人情,若陈清彦不让她做事,她良心难安。
  “我与里正谈好条件,我教导村里十一名孩子识文断字,里正会安排人打理田地果林,平日里家中米面粮油与鱼肉也不必操心,自会有人送来。”
  “明日里正娘子会送来鸡鸭,你闲暇之时,可喂喂鸡鸭,将鸡蛋鸭蛋收集起来。”
  “下雨记得收衣服,照顾好你自己与孩子即可。”
  “若觉得无聊,可去村口聊天,平日里若有急事,可来西屋寻我,我在西屋教书。”
  “每月十五与逢年过节歇息,你若想去镇上集市,我带你去。”
  “不不不,我哪儿都不去。”
  楚娴巴不得躲在深山老林三年五载不露脸。
  “好,那我陪你去山中踏青冶游。”
  “不不不,夫君若想去哪儿,尽管去,不必迁就我。”楚娴简直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