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娴儿,小家伙像极了你。”婉凝将裹在襁褓中的小家伙抱到楚娴怀里。
  “小孩子好软,我都不敢抱了,他为何一直哭?会不会被我抱坏了呜呜呜..”婉凝吓得收回手。
  此时一个稳婆竟开始扒拉楚娴的寝衣。
  “你做甚?”婉凝警惕盯着那稳婆。
  “小公子哭得厉害,该是饿了。”稳婆提醒道。
  “不好,我就说忘了什么事儿!”婉凝懊恼拍额头:“我忘了请两个乳母。”
  娴儿提前半个多月临盆,打得她措手不及,原想着楼船到济宁府再准备乳母的。
  “我自己哺育即可。”楚娴主动解开衣衫盘扣,在稳婆的帮助下,哺育小阿哥。
  小家伙饿得够呛,奶凶奶凶吃起口粮。
  “嘶..疼..”
  楚娴不曾料到软乎乎的小家伙力气大得惊人,被嘬得发疼,连连轻呼。
  吧唧吧唧的声响回荡在屋内,婉凝瞪大眼睛:“小家伙怎么还吧唧嘴?”
  稳婆憋笑:“刚出生的孩子没长牙,自是要吧唧嘴,俗语说使尽吃奶的力气,小孩子吃奶可费劲了,您瞧瞧,小公子吃得冒汗,需勤擦拭,免得着凉。”
  楚娴闻言,用柔软帕子小心翼翼擦拭小家伙汗涔涔的小脑袋。
  待娴儿母子睡下,婉凝放下幔帐,独自枯坐在桌前。
  从潭柘山逃离的匆忙,她与娴儿都不曾多带银钱。
  她与娴儿所用的首饰都是内造官样,更不能随意变卖,只能将首饰拆开融化了再卖,不值几个钱。
  二人私产虽遍布五湖四海,可离开四九城不曾带上印鉴,即便钱庄里有数不尽的金银,也取不出来。
  清秀素脸在镜前倦视,愁死了。
  这些时日,她管着钱袋子,只剩下四百五十两家当,还需给稳婆月钱。
  楼船的租赁银子这两日也得结清。
  明日到济宁府,还得请两个像样的乳母来。
  娴儿坐月子吃穿都要准备最好的,绝不能马虎。
  婉凝苦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为银子发愁。
  “婉凝,是不是没银子了?”楚娴掀开幔帐,看向愁眉苦脸的婉凝。
  “你别担心银子,我来想办法。”
  楚娴将手指上最后一个金戒指取下,递给婉凝:“明儿将稳婆送走,再将赁下的楼船退了,乳母也不必请,我自己亲喂即可。”
  婉凝腾地站起身来:“不可,稳婆还要照顾到你出月子,楼船的费用没几个钱,我还给得起。”
  “那就把稳婆送走两个,留下那个经验最老道的赵婶子,婆子卖掉一个。”
  婉凝点头:“都听你的。”
  “婉凝,要不..你回京吧,你与八爷还年轻,还能有孩子的。”楚娴抱紧小阿哥。
  她不能害得婉凝与八爷夫妻分离,这些时日,婉凝连做梦都在唤八爷的名字,午夜梦回之时,时常躲到甲板上低声啜泣。
  “回去做甚?在他眼里,江山比我重要,比我的孩子重要,他能为江山利用我一回,也会有第二回,倒不如一刀两断。”
  婉凝失魂落魄轻叹:“你让我缓缓,割舍清楚,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想起胤禩是谁!”
  “你呢?还想四贝勒吗?听闻他被万岁爷晋为王爷,若你不离开,你就是和硕雍亲王嫡福晋,小弘晖就是王世子,你真不回去吗?”
  楚娴满眼震惊,眼下才康熙三十七年春,历史上那人在康熙四十八年才被封为亲王,竟然整整提前了十一年。
  也不知又会有何变数,若有,她最希望小阿哥弘晖能熬过八岁夭折的厄运,活下来。
  “回去做甚?看他妻妾成群儿女绕膝?我没那么大度。”
  “若要让我与旁人共侍一夫,我宁愿离开。”
  “你说的对,胤禩也藏着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额娘良妃成日里撺掇他纳妾,良妃送的侍妾格格众多,他都藏在西苑里,把我当傻子。”
  婉凝痛苦啜泣:“我与他成婚之后,才知道西苑藏了女人,他还想瞒着我一辈子。”
  “早知道要
  离开,我定要将那些女人通通毒死,剁成肉泥送去给他。”婉凝咬牙切齿。
  楚娴听得头皮发麻,赶忙岔开话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下一个说不定更好。”
  楚娴并无改嫁的念头,谁知道下一个男人又会是什么牛鬼蛇神。
  她已心力交瘁,对情爱再无任何念想,至少她还能将寄托放在孩子身上。
  可婉凝不一样,她不能害得婉凝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要下一个做甚?到时候寻个俊俏的少年郎快活,浪得一日是一日,我才不再嫁!大不了去父留子。”婉凝潇洒摆手:“世间儿郎皆薄幸,男人都靠不住。”
  “除非遇到好的,找个赘婿,先说好,你若不再嫁,我就陪着你不嫁。”婉凝不想拖累娴儿,到底还是松了口。
  “嫁,我嫁!”楚娴忙不迭应承,就怕连累婉凝。
  “这就对了,何必在一棵歪瓜裂枣树上吊死?男人能寻欢作乐,我们女子也能。”婉凝叉腰。
  楚娴被婉凝一番豪言壮语震慑的说不出话来,重重点头附和:“我陪你。”
  .....
  第二日,楼船停靠在济宁府,婉凝将两个稳婆打发走,又让人伢子带走最后一个婆子。
  “等等。”幔帐后,楚娴将吃饱熟睡的小阿哥抱紧。
  “记得把船工换掉。”
  她们沿途路过州县,都会靠岸换一批女船工,更不会将目的地告知船工,以防止有追兵。
  “晓得了,我早就将女船工换走。”
  婉凝目光始终落在搬运物资独轮车,仔细清点每一样物资。
  二月十六,楼船停靠在杭州府,楚娴今日出月子,今日送走了最后一个稳婆。
  楚娴特意贴了银钱,请杭州的伢行给那婆子介绍一份远在泉州府的差事。
  那婆子得了十倍的银子,当即欢天喜地登上前往泉州府的客船。
  送走稳婆,楚娴抱着小阿哥,与婉凝二人站在渡头,心内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娴儿,我们去海宁县定居吗?还回京吗?”婉凝忐忑不安。
  “我们在海宁县住几年,你若住的习惯,我们就呆在海宁县。”
  古代出远门都需当地官府出路引,楚娴担心她与婉凝的假身份被揭穿,不如待在原籍长居。
  “我待的惯,江南富庶,人杰地灵,我早就盼着来江南,从前随御驾下江南,我还去过江宁府和苏杭。”
  “娴儿,我们再买一座靠河边的青砖灰瓦小院,我钓鱼可厉害了,今后你喝的鱼汤我全包。”
  “好呀,那今后你一日三餐我全包。”楚娴莞尔。
  “嘿嘿,那我捡着大便宜了,你烧的菜比御厨好吃。”
  “你当个厨娘也成,我理账好,寻个女账房的活计正好。”
  二人说笑着憧憬未来,踏上前往海宁县的客船。
  烟花三月,楚娴抱着小阿哥坐在门前,看婉凝在河边钓鱼。
  “娴儿,昨儿主家夸我账目做得好,下个月开始,要多安排几个铺子的账目给我。”
  “那是好事,今日还真是双喜临门,陈大叔那替我介绍一份好差事,每日清晨去给一户富户人家做糕点。”
  “是什么人家?在哪?姓谁名谁?”婉凝面色凝重站起身来。
  “老陈头不靠谱,你小心些,我赚的月钱还养得起你和晖儿,你别瞎操劳。”
  婉凝心有余悸,犹记得老陈头上个月给娴儿介绍一份奴婢的差事,去了才知是给倚红楼的妓女端茶递水。
  那些个恶心嫖客的眼珠子都黏在娴儿身上,她气的连夜替娴儿辞去那份破差事。
  “哪儿有你养家糊口的道理,老陈头说是隅园陈家的买卖,陈家长房三公子临近赶考之时病倒,夫人特意为三公子聘个好厨子照料。”
  “卯时到主家做糕点,辰时归来,主家给早膳。”
  楚娴对这份差事很满意,从早上六点到十点将主家需要的白案糕点做好就能离开。
  一个月的月钱有三两银子之多。
  头两月的月钱要分给老陈一半当介绍费,第三个月开始,她能实打实赚三两。
  她与婉凝最后的积蓄用来买下这座小院子,再无长物。
  带着孩子着实不便,没人愿意聘请带着孩子的女子当差。
  这两个月都是婉凝撑着这个家,每每瞧见她愈发憔悴瘦削的面容,楚娴愈发坐立不安。
  “这份差事听着不错,你出门恰好我能照顾晖儿,你回来恰好能接上,只是老陈头介绍的差事,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婉凝搓搓下巴:“娴儿,要不还是别去了,回头我让陈木匠做个小推车,你做好糕点拿到集市卖?”
  “不用自己去,我做好糕点给张大娘卖,她日日都去集市卖炒面,昨儿让我低价卖点心给她,我答应了。”
  “张大娘又喊来做夜市的好姐妹陈婶一起买,我给她们每斤糕点便宜两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