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路无忧不想理他,但祁澜收紧手臂,非等他答应不可。
  路无忧才不情愿道:“知道了。”
  他知道祁澜是为了他好。
  他整具灵藕身被雷劫劈得支离破碎,修复的时候也没修利索,即便是吸收十来回元阳,身子骨也不过勉强好转一丁点,反而比之前更脆弱。叫祁澜真恨不得把他含在嘴里,揣在兜里。
  要不是他硬要跟来玉矿,祁澜一个人早就把这玉矿采完了。
  但路无忧并不想躲在祁澜背后享受对方的付出,而且他来这里还带着练手目的。
  几乎被劈成平地的冰渊中,裸露出来的冰髓玉表面平整如镜。
  他半跪在上面,掌心贴在冰凉的玉石上,闭上双眼,神识如同游鱼般潜入冰蓝色的汪洋中,顺流而下。
  越往下探,玉质越澄澈纯粹,寒意凛冽。
  整座矿脉像是一条沉眠在地底的冰龙,地面裸露的部分不过是它背上的两三片鳞甲。
  路无忧指尖微动,几乎是同时,他脚下的冰髓玉面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他吞噬老魔兽部分,果然拥有可以感知与操纵冰雪的力量。路无忧直觉,如果他想,他的神识可以像一只大手一样将这块冰髓玉直接从地面上挖出来。
  不过他没有这样做,只是继续往下探。
  最后感知到的是地底深处冰脉的呼吸,沉静缓慢的翕张,古老而悠长。
  今日雪霁天晴,难得的日光洒在无垠雪原上,将冰蓝色玉矿照得通透明澈。少年一袭红衣跪坐其上,眉睫沾了些许被风吹来的霜雪,整个人浸在漫天细碎银光里,恍若雪中仙临。
  祁澜望着玉面上的少年,幽暗的眸中照不进一丝光亮,全然是深沉不可见的欲望。
  水镜前更是无人出声,生怕呼吸重了惊扰了红衣少年。
  路无忧一时兴奋,探得很深,几乎要触碰到了冰脉,冷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过还没等他继续动作。
  火红裘衣一角在空中划了道赤色弧线。
  祁澜抱着他,冷脸道:“时间到了。”
  路无忧唇线微抿,终究还是顺从地环住祁澜脖颈。
  方才神识探得太深,他的头已经隐隐疼起来,连丹田内蛰伏的祟力都开始不安分地翻涌。
  他硬扛最后那道天雷时,借用了反噬印记的力量。他有想过也许天雷会将这印记劈碎,但没想到却是反过来,吞吃了天雷的印记比之前更加躁动,连带着丹田内的祟化也扩大了不少,祟气暴涨数倍。
  这印记果然比他想象中要难搞。
  以他如今这副脆皮身躯,已经有点压制不住体内祟力,只能多借祁澜的净度,才勉强让其消停。
  路无忧被大氅裹着,双腿分开跨坐在祁澜腰间,祁澜抱着他,两人一同坐在冰岩上。
  似察觉到他丹田的异状,骨节分明的食指弯起,抵在他下颌处。
  路无忧稍稍抬头,檀香混着微冷的气息便从唇齿间沁入。大手缓缓揉着他的腰臀,为他缓解连日以来的酸痛。双修后的一些深处酸痛并非药膏能够解除,只能以道侣灵力缓缓化解。
  灵力以唇渡入,顺着经脉游走,在丹田处缠绵流转。
  不急不缓的涤荡,瞬间勾起身体刻入骨血的反应,路无忧几处脆弱,都已经有些敏感地战栗起来。
  他手指攥紧男人僧袍,气息竭力保持着节奏,不被带跑。
  这样才好不容易才撑到净度完毕。净度一结束,路无忧没让唇舌多停留,只轻啄一口对方唇瓣便分开了。
  红润的菱唇微微撅起来,又抿紧。
  他还气着呢。
  祁澜看似不在意他的这些小别扭,但大手一直圈在路无忧腰间,不让他离开自己怀抱。
  至于玉矿——祁澜催动金绫,以极快的速度和极高效率,将一块块冰髓玉从冰岩里挖出来,放进两人统计积分的灵玉。
  “汪汪!”舔月也终于得了机会冒出来,从这冰渊的这头蹿到另一头,帮忙扒拉点玉石。
  路无忧成功结下金丹后,它也同样晋升了更强大更凶戾的阴灵——更毛茸茸,胖滚滚的小狗,跑起来四条短腿上的肉还一颤一颤的那种!
  咳,当然,化为狼身的时候,从原来的半丈高变成了两丈高,速度力量有了不俗的提升,狼焰也能将冰渊极冰融化了。
  一绫一狗花了大半天,加上路无忧暗中挪移冰渊冻土,才终于将冰髓玉给挖完。
  挖到最后,还出了好几大块变异冰髓玉。
  水镜前的众人看得眼睛都红了,凭什么啊……这多冰髓玉,就不能分他们一块吗!不用给变异的,普通的一小块就行!
  大块的已经挖完了,只剩下一些细碎的玉石,金绫和小狗也没放过。
  路无忧懒懒地靠在祁澜怀里,倦怠地拨着大手中的一小捧冰髓玉。这些玉石每一颗都很圆润,它们是金绫特意挑出来,献宝似的进贡给路无忧的。
  只要路无忧想,可以用它们来做弹珠。
  少年玉白的指尖在冰玉髓上拨来拨去,偶尔拈起一枚把玩着。冰玉剔透,指尖莹润,看得想让人捉住那双手狠狠搓揉一番。
  然而众人知道,唯一能这样做的,只有圈住少年的男人。
  路无忧终究没那么丧心病狂,让祁澜将那捧冰玉收回灵玉里。
  加上之前猎杀妖熊和魔兽的积分,两人灵玉已经有了三百五十万积分,一人一百七十五万,大部分的积分都是冰髓玉给的。
  如果旧天柱残骸还在的话,绝对不止这点。
  可惜残骸被他彻底炼化,融入骨血,最终凝成了新的骨刺。
  融合了旧天柱之力的骨刺,样子上很好看,莹白如玉,带着一点点冰髓玉的凉凉质感。方才挖矿的时候,路无忧悄咪咪拿骨刺试了一下,切那些残存魔气的冰壁就跟切豆腐一样轻巧丝滑。
  他也不是没试过将骨刺放进储物袋里,期盼着积分会猛涨一波,但并没有。
  路无忧想到这里就有些忿忿不平。
  要是算上了,不说第一名,前十肯定有他们一席之地。
  他可没忘之前那赌注,十万灵晶呢!虽然他得了这些冰髓玉早已远超这点赌注,但这不是蚊子再小也是肉么!
  至于他为什么能如此顺利吞噬残骸,路无忧也是从老魔兽记忆中得知。
  ——旧北天柱早已成了祟物。
  老魔兽原本不过是寂灭渊深处潜心修炼的一只寻常猾褢。
  直到某个雪夜,白袍人踏进它的洞窟,授以“捷径”之法。它受其蛊惑,开始吞吃魔修和闯入寂灭渊的修士。
  殊不知这样的所作所为,让它被炼化成半魔半祟的畸形之物。而这副污浊躯壳,恰成了白袍人最好的傀儡,助他将诡祟之气渗入天柱根基。
  旧天柱被其祟气蚕食根基,无可奈何之下,才自断崩塌。
  老魔兽事迹败露之后,被玄禅宗太上镇压于此地。
  没想到老魔兽躲在无上秘境里,继续蚕食天柱残骸,妄图夺取天道之力,破开秘境去寻玄禅宗太祖报仇雪恨。
  透过老魔兽的记忆,路无忧窥见万年前,玄禅宗太祖身着一身普通的灰袍僧衣,立在狂风怒雪中,只一拈花弹指,便叫老魔兽千年道行顷刻散尽,坠入万丈冰渊。
  更骇人的是,太祖似有所觉,那双浑白的双瞳像是穿透了记忆,审视目光如万古冰锋,直刺而来。
  即便已脱离记忆回溯,那视线威压仍令路无忧心口发紧。
  路无忧打了个寒颤,不怪乎那老魔兽这么执着报仇,太祖这阵势,实在让人难忘。
  挖完冰矿之后,路无忧绷着脸,戳了戳祁澜的结实的腹肌,“放我下来。”
  祁澜当作没听见,用大氅将他裹得紧紧的,抱着他御剑升空。
  路无忧:“……”
  地界封锁已解,以他如今的修为早就可以自己御剑了。可祁澜不松手,他也不好多闹,只好绷着脸。
  舔月也被金绫裹着,随灵剑一同。
  小胖狗虽然很喜欢这样兜风,但它也像小主人一样板着脸,任金绫怎么逗,都不傻兮兮地咧嘴笑了。
  如果只是为了雷劫一事,两人也不至于冷战这么凶,祁澜也不允许有任何事让两人产生隔阂分歧。
  但总有例外。
  路无忧裹在温暖大氅中,盯着祁澜的下颔思索着,怎样才能让对方打消替自己重塑灵纹的念头。
  通过天雷淬炼和双修疗愈,他灵纹裂痕已经愈合七成,显露出一只圆眼短喙、尾羽蓬松的雏鸟图腾,模样憨拙古怪,连祁澜也认不出是什么鸟兽。
  用药阁老的话说,灵纹趋于稳定后,就可以接受重塑。
  祁澜早就从药阁老那便套来了重塑灵纹的方法,在路无忧结丹之后,两人双修时,就暗中将自身灵纹渡去修补。可那时路无忧发现之后,毫不迟疑地截停了净度。
  本身因为雷劫,两人就已经有别扭的征兆,这下好了,直接升级为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