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我睡这间可以吗?”沈确朝着盛祈霄眨眨眼。
  老邱也探头看了看,这房间确定不是为沈确量身打造的吗?天知道沈确爱极了这种调调,简约大气中又稍带着点古朴气息,昏黄小灯往那一照,沈确一生追求——写作唯美读作装逼,不就完完全全展现出来了吗?
  这时候再反驳,实在有些扫兴。老邱起身向盛祈霄道了谢,表示以后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尽管开口。
  盛祈霄笑着应了。
  沈确带着一盏灯进了暂时属于他自己的房间,将灯放在矮柜上,一瘸一拐地将木制的雕花窗户给关上,连窗帘也拉上了。
  那盏灯还在矮柜上静静亮着,沈确不知道那是什么在燃烧,说是蜡烛又有很大的不同,小小的一个被罩在透明容器里,长久地发着光。
  第11章 换药
  沈确将门合上,从自己的行李包里翻出保存完好的手机,隔着一层透明隔水袋,按亮了屏幕。
  如他预料的一般,这里接收不到一点信号。
  吱呀一声,一束光从门缝里透进来打在地板上,照射出一处三角形的明亮区块。
  盛祈霄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边,无声地望着沈确。
  沈确在门开的瞬间熄了屏,将手机整个塞到被子下,调整好表情才回头看过去。
  没有人说话,窗外的枝桠在风的鼓动下敲击着窗框,发出细碎声响。
  盛祈霄稳步进来,将木制的水盆放到沈确脚边,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沈确,身后暖黄的烛光被他遮挡,沈确被笼在巨大的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有些不适地动了动。
  “怎么了?”盛祈霄眼里隐晦地跃动着淡紫色的火苗。
  沈确摇头,盯着地上的木盆问他:“这是做什么?”
  盛祈霄认真解释道:“回来的时候上了药,现在洗洗,换药。”
  沈确没再多说什么,屈起腿摸索着解开被盛祈霄包扎得极好的布条。
  盛祈霄往旁边挪了一步,影子也跟着动,银饰轻响两声和主人一起安静下来,柔和光线见缝插针泄露出来,眼见盛祈霄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沈确悄悄松了口气。
  借着不甚明亮的光,沈确发现原本肿得不行的脚踝居然已经好了不少,布条上最初黏糊糊的药膏水分都被吸干,只剩下干燥的粉末。
  水温偏高,热腾腾地冒着白气,沈确只泡了一秒就想抬脚,被盛祈霄按了回去。
  下一秒,一碗同样冒着热气的黑糊糊的汤药递到了沈确嘴边。
  “这又是什么?”
  盛祈霄微微弯着腰,一手按着沈确的腿,一手端着药碗,表情柔和地耐心解释:“治腿伤的药。”
  沈确抬眸看了他一眼,别开头,不是很想喝。
  理智告诉沈确,此时此刻,不应该以这样的态度对待眼前人,内心深处却又实在觉得并无所谓,好像料定了盛祈霄一定不会同他计较。
  然而那碗没有撤离,反而又往前凑了凑,被热气熏得温热的碗沿抵上沈确的唇。
  盛祈霄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存在感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他能轻易察觉到,又不至于觉得被冒犯。
  “你是怕会有毒吗?”盛祈霄说话音量放得很低,嗓音柔和,夹杂着微弱气声。
  是的。
  沈确摇头,手掌撑着床面,一半手指钻进被子里摩挲着,“我只是有点怕苦。”
  “放心吧,不会苦。”
  沈确微扬起下巴,温热的液体就着盛祈霄抬手的动作,倾倒进沈确嘴里,不多停留就滑进了喉咙。
  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抖了抖,好像确实没尝到苦味。
  喘息间,窗外风声大作,闷雷滚动,密密麻麻的雨点越上窗台,滴落在沈确耳边。
  “下雨了。”沈确喃喃,眼神迷茫地追随着眼前人。
  那人将他推倒进床铺间,微凉的掌心覆盖住他的眼,“你只是困了。”
  盛祈霄的声音柔软,沈确身下的被子柔软,随着湿热气息一同袭来贴在面颊的嘴唇也柔软。
  绑着银线的小辫子垂在眼前,晃晃悠悠地转着圈,沈确缓缓阖上眼,意识彻底归于混沌。
  梦里的沈确置身于迷雾森林,蓝紫色的幽光明灭不定,茂密的草木疯长着,暗夜下的白雾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灯,双唇一张一合,在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沈确。”
  一声一声,如同一粒粒圆润石子落入他意识的湖。
  那石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湖中水花四溅,地动山摇,湖水与白雾循着地面裂缝下坠。
  沈确猛然清醒,瞪大眼睛从被窝里坐起来。
  眼前漆黑一片,时间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沈确揉了揉太阳穴掀开被子,受伤的右腿已经被重新包扎好了。
  他的记忆停留在喝下那碗药的下一秒,连盛祈霄是什么时候给他换好药包扎好离开房间的都不知道。
  沈确只思考了两秒就放弃,只当是自己太累困断片了。
  此时门外的嘈杂声终于得以传入他耳中。
  沈确竖着耳朵仔细分辨片刻,轻手轻脚拉开门探头出去,对面的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光,透过门缝沈确看到刚子几人胡乱蜷缩在床上、地上,无一例外的满头大汗,痛苦呻吟着。
  “怎么回事?”沈确三两步上前将离他最近的老邱扶起来靠墙坐着。
  老邱仰头拿后脑勺抵着墙,咬牙低喘,“肚子里可能进了什么东西......”
  沈确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是不是盛祈霄准备的晚餐有问题,但很快又推翻了这一猜想,他和盛祈霄也吃了。
  刚子嚎了半天没等来沈确的关心,不甘示弱地在地上打滚,咬牙切齿地揉搓着腹部,那样子恨不得将肚子生剖开。
  沈确见他力气还很多的样子,眼神都没多给半个,抬腿跨过他去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阿超,从他进来开始,就没听见过阿超发出半分声响。
  还好,胸口还起伏着,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沈确轻轻松口气,脑子快速思考着,正想起身找找随身带的行李中有没有能缓解这一症状的药物。
  下一秒。
  “你们吃了那河里的东西?”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疑问中又带着几分笃定。
  是盛祈霄。
  沈确如临大赦,他快速回头,没来得及开口就怔愣在原地——盛祈霄笔直地站在门口,背后是接近虚无的黑,介于亮与暗之间的修长身形几乎与梦中的黑影重合。
  梦里的迷雾从他身后蔓延开来,湖面的涟漪静止一瞬,紧接着被激起更大的水花,沈确张了张嘴,最后只徒劳地吐出来零个字,眼睁睁看着盛祈霄越走越近,不知该作何反应。
  盛祈霄缓步靠近,蹲下身,眼神顺着沈确有些呆愣住的眼神滑到他下颌,那里有一个极浅的红痕,应该是被什么咬过。
  “他们是不是,吃了河里的东西?”盛祈霄好脾气地再次发问。
  沈确强迫自己回过神,连忙点头,“吃过河里的鱼。”
  “河里的东西不能吃,很不好。”盛祈霄眉心微蹙,视线扫过痛苦呻吟着的几人,语气带着些微不可察的无奈。
  沈确立马想到了河底的无数白骨尸骸,河里的鱼应该就是被这些血肉喂养出来的,那他们岂不是间接性吃了人肉。
  不敢再往下想,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盛祈霄,“祈霄,你有办法可以帮帮我们吗?”
  “你们?”盛祈霄不解,缓缓眨了下眼,“你也肚子疼?”
  沈确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是他们三个,你有办法吗?”
  盛祈霄眼神轻飘飘从他面上掠过,站起身理了理有些皱了的衣摆,没有立马回答,神情颇有些严肃的意味。
  “不是很严重的,我可以解决,但是家里没有药,只能等天亮再去找,现在可以,暂时控制。”
  沈确跟着起身抓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盛祈霄嘴角愉悦地上扬两个像素点,拇指顺势搭在沈确手背缓缓摩挲,他垂眸对上沈确面上充满希冀与感激的双眼,问他:“我受伤了,你也会找人帮忙吗?”
  “当然。”
  “也是,‘我们’吗?”
  沈确没有丝毫犹豫,继续点头,他甚至没工夫去细想盛祈霄问这些毫无营养的问题到底有什么用。
  盛祈霄得到想要的回答,转身就出了门,没费什么时间便提着一小筐药材和工具回来。
  沈确什么都不懂,全程听吩咐办事。盛祈霄将银制的药臼递给沈确,示意只等自己配好量将药材分批次地放进去,他库库一个劲地捣就行,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
  药材很快被捣成粉末,被盛祈霄用勺子盛出来放进碗里,沈确自觉提着陶瓷水壶依次往碗中加着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仔细观察半天,他抬头,“这是凉水?”
  盛祈霄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淡淡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