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把人拦下来,瞪着,又羞又恼。
  知道自己嘴笨,他也没骂人,闷着脸蛋将雪白的手掌冲对方摊开。
  哪知陆羡延视线牢牢锁在他手指上,压着眉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词手指不由哆嗦了下,缩回去。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声音也小,听起来像是被欺负了,眼尾红红的:“还给我……”
  陆羡延脸皮很厚:“可以送给我吗?我很需要它。”
  “我会给你买新的。”
  舒词被激得气血上涌:“不可以!”
  陆羡延失望:“好吧。”
  男人用骨骼分明的手指拽出一小块布料出来,舒词觉得好怪,压着脸上的热气,凶巴巴问:“你还拿了我什么?”
  陆羡延表情明显顿了下。
  舒词立刻明白了,拿回内裤后也不放人走,张开手臂堵着人非要进屋检查。
  陆羡延沉默几秒:“你可以不拿走它们吗?有些是我从高中留到现在的。”
  舒词心软了,说自己不收走,就是进去看看。
  陆羡延的房间从外面看一眼就可知全貌,床、书桌、衣柜,空空荡荡的。
  有关他的物品被整齐地放在了抽屉里。
  舒词看到了——一个旧笔帽、作业本、洗得发白的校服……总之看起来是一堆像被人丢掉的毫不在意的物品。
  甚至还有一个塑料咖啡杯。
  洗得很干净,倒扣在角落。
  ……
  小猫轻易原谅了人类,因为人类爱它,珍藏了它的毛发,胡须,和脱落的指甲。
  *
  舒词不喜欢冬天,他觉得冬天寒冷漫长。
  除了每晚必要的散步,他几乎很少出门,宅在家里看动画电影,为新漫画寻找灵感。
  不过还是有必须出门的时候。
  雾大每年临近元旦,都会让校内社团举办运动比赛。周明然一报完名就发消息,让他一定要过去。
  经过不停地骚扰后,舒词答应了。见他答应,陆羡延立刻也报了名。
  两个朋友都参加,舒词没了不去的借口,甚至还要被拉过去看两人练习。
  舒词在毕业后很少回母校,去的话也只去生化楼门口找周明然,从来没去过陆羡延所在的研究所。
  到地方的时候,陆羡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舒词小跑过去,用夸张的语气道:“你们研究所好气派!原来学校里还有这么高的楼!”
  周明然也“啧”了声:“这比生化楼大了三个吧,看来航天专业就是有钱。”
  陆羡延很少提及自己的事,舒词好奇:“你们专业难吗?都学什么?”
  陆羡延研究的课题方向是火箭外层涂料,专业名词舒词听起来都云里雾里,不由觉得这个专业比自己的金融难学多了。
  ——还是记忆里那个厉害的陆羡延。
  被那双漂亮眼睛用崇拜的眼神盯着,陆羡延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可没过几秒,他又忍不住靠近。
  凑到舒词耳根附近:“我以后应该能赚很多钱。”
  周明然也听到了,心想这又不是动物园,哪来的开屏孔雀?
  舒词没听懂,还特别配合地夸:“那是肯定的,你这么厉害。”
  陆羡延:“都是给老婆花的。”
  舒词终于反应过来。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幸好周明然及时换了话题。
  三人朝体育馆走。
  这次,陆羡延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走在舒词的身后。
  实验室几个八卦人士正挤在窗户附近看。
  “卧槽!这、这就是我给你们看的上届校花!长得很漂亮那个!”
  “都没认出来,照片把人拍丑了,真人好看太多。”
  “他们是不是谈了?”
  “怪不得陆学长今天心不在焉的,还去厕所照了好几次镜子。”
  ……
  体育馆里,两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在舒词面前卖力展示着身体和体能,挥洒汗水后,换来了舒词送的水。
  练习以后,周明然晚上还有课,提前走了。
  剩下两人都没事,慢慢悠悠从学校走回家。
  路灯亮着昏黄的光,小路静谧。经过教学楼时,天空开始落雪花。
  雾城属于南方,存不住雪,一落下就融化了。舒词的脸颊变得湿润,陆羡延帮他盖上了羽绒服帽子。
  舒词歪过脑袋去看那张冷峻的脸,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眨眨眼:“我们比赛,谁先跑到小卖部就请客!”
  说完,就赖皮往前冲——
  这是他们学生时代经常玩的游戏,过于幼稚,所以舒词一般只找周明然比赛。
  可现在,他听到了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羡延也愿意陪他当幼稚鬼。
  余光很快就撇到那抹身影。
  舒词怕被反超,立刻拽住对方的手腕,小口喘着气抱怨:“怎么这么快……”
  他不知道,陆羡延怎么可能会丢下他?
  在舒词的干预下,两人同时到达小卖部。舒词自知理亏,说自己付钱,让陆羡延随便挑。
  陆羡延不爱吃零食,最后选的一袋子零食都是舒词喜欢的。
  舒词正要付钱,结果学校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规定,只能用校园卡。
  他当然不会言而无信,正要给陆羡延转账,就被轻轻摁住手。
  “我想给你花钱。”
  舒词没再说什么,笑了笑,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花陆羡延的老婆本。
  两人从店里出来时雪成了雨,淅淅沥沥打湿路面。他们都没带伞,站在屋檐下等雨停。
  舒词无聊,四处张望,无意间看到陆羡延唇角提着。
  他凑过去:“你看起来很高兴。”
  陆羡延“嗯”了一声:“这是你第二次主动牵我的手。”
  舒词惭愧。他刚才为了不让陆羡延赢,故意用手去拽。
  对方觉得这是在牵手……
  舒词没戳穿,不过很好奇第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
  “高二上学期。”陆羡延回忆起来眉心舒展,连语气都染上几分愉悦,“第三次月考后,你拉着我去办公室,说班主任找我有事。”
  舒词实在记不起来了。
  他轻声道:“陆羡延,你记得我好多事。”
  陆羡延不作声。
  被主动牵手那次,他甚至还朝四周望了一圈。
  有四个同学看到了。
  一传十,十传百,或许明天学校就开始传舒词是他老婆的流言。
  可惜,他们之间仍然清白,舒词也没再牵过他的手。
  雨声渐渐停下。
  陆羡延回神,刚想说“走吧”,结果掌心就传来一阵温凉。
  柔软的触感,像是抚平他胸口里冒出的酸涩发苦的气泡。
  男人将舒词整个手掌都包裹起来。
  用力到有些疼。
  舒词没挣扎,肩膀轻轻撞过去:“陆羡延,我又不跑。”
  “你不用那么用力。”
  *
  临近圣诞节时,又下了一场雪。
  这场雪稍微积存了点在树枝上,舒词每天都要去阳台看一遍。
  他刚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惬意,就接到了柴敏的电话。
  每年春节他都会去伦敦过年,但国外不过春节,柴敏无法休息,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待在房子里。
  今年他毕业了,柴敏便让他圣诞附近过去。
  舒词不愿意去。上次他将签售会的照片发过去,可并没有得到柴敏的肯定。这让他很失落。
  舒词从小就很少得到肯定,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可现在,明明取得一点成绩了,为什么还是无法得到夸赞?
  也许并不是他的问题。
  舒词想。
  他别扭又倔强地挂掉了柴敏的电话,心情低落。
  不能难过。
  舒词暗示自己,可越强调,情绪就越低。
  为什么他总是被丢下的那个?搬家、转学,出国,没人考虑过他愿不愿意,会不会难过?他真的被在乎过吗?
  孤独感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舒词突然很想得到一个拥抱。用力的、密闭到窒息、不会丢下他的拥抱。
  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陆羡延屋外。
  手伸出来,犹豫半天,最终又缩回去。
  舒词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了,刚要离开,下一刻,门从里面被打开。
  陆羡延看着他:“怎么了?”
  舒词紧张地攥住衣角,脑袋空白几秒后,他张开唇,委屈地小声道:“陆羡延。”
  “我口欲症犯了。”
  *
  治疗过程两人彼此都熟悉。
  舒词被抱到腿上,两人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
  撒谎让舒词心脏砰砰直跳,可他发现,陆羡延跳得比他厉害。
  灼热的体温侵袭过来。
  舒词借着口欲症的名义,问对方寻求了一个拥抱。
  抱得他四肢暖洋洋的,低落的心情也逐渐被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