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可以,”赵言对封地不挑:“应该不是现在就走吧?”
  “嗯。”南宫贵妃拍了拍赵言的手:“你父皇年纪大了,母妃想在玉京多陪陪他,你也是,现在境内安稳,你也留在玉京多住些日子。”
  “好,”赵言知道母妃那句“边境安稳”是告诉他雍少阑也能留在玉京的意思,“那母妃替孩儿谢过父皇。”
  南宫贵妃:“嗯,时间还早,陪母妃去御花园走走吧。”
  ……
  立秋之后,御花园里的花就开始慢慢凋零了,好在此时还开的鲜艳。南宫贵妃喜欢月季,带着赵言一起去御花园里看月季花。
  结果甫一走到素日里常去的凉亭,见几个宫女太监簇拥着一身着艳色罗群的女子在打手鼓。
  椒房殿的小太监识趣儿,提前过去看了一眼,回来禀报:“娘娘,那是陛下刚纳的英嫔,正在排练什么东西。”
  南宫贵妃“罢了,那就不去歇脚了,走走吧。”
  赵言陪着南宫贵妃路过凉亭,往里头看了一眼,果然如小周子说的那样,是个新鲜面孔,还是个高鼻梁深眼窝的异域女子,只是年纪看着都没他大。
  不过好在父皇看着不算太老,不然赵言会感觉辣眼睛。赵言收了目光,把心思放在鲜花上:“那里的花儿真好看,母妃您看。”
  这时凉亭里响起了女子的吟唱声。
  陪着南宫贵妃和赵言赏花的女官闻言,怒不可揭:“娘娘,后宫的人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见了您不行礼问安,竟然还敢指桑骂槐。”
  少女唱了一首《后宫词》叹息后宫女子不受皇帝皇帝待见,在宫里坐等君恩到天明。南宫贵妃不是听不懂,只是觉得可笑,懒得搭理,但她默许了身边女官去教训人。
  不惩小戒,必犯大错。
  南宫贵妃:“走吧,那处还有你父皇种的梅,母妃带你去浇水。”
  赵言点了点头,随后便听见身后的凉亭里传来争吵声,他循声看去,只见那异域少女气冲冲地朝着他们这边过来:“皇贵妃娘娘,妾正在为陛下练曲儿,您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人处罚,这是为何?!”
  赵言:“……”
  “大胆蛮奴——”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宏厚的男音,众人看去,不是元武帝又是何人:“真是无法无天,竟然敢对着七殿下和贵妃叫嚣,拉下去,乱棍打死。”
  “参见陛下。”
  “孩儿见过父皇。”
  南宫贵妃闻言,攥了攥赵言的手,吁了口气,随后先一步迎上元武帝,行下跪礼:“陛下,外族女子不懂我大兖的礼法,禁足就是,何必大动干戈,惹您不快。”
  “卿卿,你就是太好、太心软,才惹得这群奴才如此刁蛮任性。”元武帝拍了拍南宫贵妃的手,将她扶了起来。“方才的事情朕都看到了,错都在她,再说了,一个小小蛮奴,不杀难以规训。”
  元武帝说罢,轻抬手,那妙龄少女就被侍卫拉了下去,凄厉的声音都没喊出来,就被堵住了嘴。
  “陛下饶命——”
  元武帝没事人一样,朝着赵言招招手:“阿言,过来,让父皇看看你长高了吗?”
  赵言本来也想帮母妃说几句,但没张嘴,母妃就乜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赵言微微垂眸:“……父皇。”
  少年提起衣摆,走到元武帝身边,“孩儿都十八了,哪里还能再长。”
  “哼,忒瘦了些,”元武帝捏了捏赵言的脸蛋,“这几日父皇没管你,饭都不好好吃了?莫不是病了?可让太医看过?”
  “好好吃了,没病。”赵言抿了抿唇瓣,嘴里的话斟酌了好久,还是忍不住,掀开袍子跪了下去:“父皇,母妃说的对,那位小娘娘没犯什么大错,您干嘛这么随便把人杀了……”
  “阿言!”南宫贵妃走到赵言身边:“你父皇这么做有你父皇的道理,一个蛮女,死一个就死一个——”
  “你这是作甚?”
  “还不快起来?”
  赵言闻言,蓦地抬头去看南宫贵妃的脸色。
  他听懂母妃的话里话了,死一个保全剩下的外族质子?
  可是她也就是太年轻,使使小性子罢了。
  赵言背后霎时生出一阵恶寒。
  赵言咬紧了唇肉,少顷道:“父皇,孩儿知错了……”
  “嗯。”
  “起来吧,”元武帝把赵言扶了起来,音色也冷了几分:“你年纪小,父皇不怪你。”
  元武帝:“陪父皇用午膳去。”
  赵言木讷地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四周,竟除了他之外,众人都噤若寒蝉地站着,好像生怕他在说些什么似得。
  似乎都忘了,方才活生生的英嫔。
  赵言:“是。”
  ……
  赵言在太极殿用完午膳,便找了个借口回自己住处了。
  路上小周子看着赵言脸色不太对劲儿,便一个劲儿和他说话开解:“殿下下午要不要去雍王府?司衣局的衣服咱们还有好几套没送过去呢。”
  赵言侧过去眸子,看了小周子一眼,见四下无人,便俯身喊了他一句:“我现在脸色是不是很差?”
  小周子点了点头:“嗯……”
  赵言就知道:“心里好难受,想吐。”
  小周子:“……殿下,外族人送过来就是当奴才的,一个奴才仗着陛下宠幸了一次,就敢嘲讽皇贵妃,简直不把我大兖的礼法放在眼里。”
  “您没必要难受。”
  “你一眼都能看出来我因此事不舒服,为何父皇就不会?你也不会……不觉得很可怕吗?”
  小周子摇了摇头:“咱们做奴才的,打进了宫,便知命如浮萍。”
  “是您太善良。”
  “算了,我和你说不清楚,”赵言摆摆手,瘫坐在步舆上:“走,收拾一下去王府,我要找阑兄诉苦!”
  “是。”
  ……
  赵言风风火火地往雍王府跑,结果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完,雍少阑的脸色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看。
  赵言眨了眨眼:“是不是可离谱?”
  “所以,就为了这事难受?”雍王府内茶室,雍少阑执棋,听完赵言说的事情,随便落下一子:“至于?”
  “我去?”赵言有点诧异地看着雍少阑:“什么叫至于吗?哥们儿,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哎,而且陛下前脚刚刚娶了她,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把人打死了,活活打死!”
  赵言很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活活打死哦!”
  雍少阑垂眸目光落在赵言皱巴巴的小脸儿,见他心情不佳,便咽下了该说的话,淡淡“嗯”了一声。
  雍少阑:“陛下确实有些过激。”
  文泉侯在两人身边泡茶,听见自家王爷说出这句话,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之前辽东外族战俘,外族死伤十余万人……
  文泉:“公子,王爷,茶好了。”
  说罢,文泉便退了下去。
  房间内只剩下棋的赵言和雍少阑。
  “憋屈!”赵言捧着茶杯,一口咽下去,恨恨地把杯子拍在桌子上:“太憋屈了!”
  雍少阑把自己的那杯茶推了过去,“找些事情做,缓解一下?”
  “……”
  “怎么缓解?”赵言看了脸色平淡的雍少阑,才后知后觉,雍少阑也是从小生活在封建社会的人:“不用缓解——我就是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了。”
  雍少阑眸色微垂:“你心地善良,是好事。”
  赵言捏着一颗白子,挑眉看着雍少阑:“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在阑兄这儿,善良是个贬义词呢?”
  “不过纠结这个也没意思,”不等雍少阑回话,赵言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这里还是封建社会!
  赵言不想吐槽太多,于是换了个话题:“阑兄,你的眼睛好点了吗?”
  “好多了,”雍少阑淡淡道:“药很管用,替为夫谢过七殿下。”
  “……”赵言哼了声:“瞎喊什么为夫,肉麻死了。”
  “咦,不对,今日好像到了取药的日子……”赵言一拍脑门,为了瞒着父皇,他特意告诉了孙太医秘密制药,所以都是约好了日子他带着小周子亲自去拿,“时间还早,先不玩儿了,我回宫一趟!”
  雍少阑:“……”
  “不急,明日再拿,今晚留下。”
  “那可不行,”赵言麻溜起身,拿了自己的帷帽往头上一扣,风风火火地要出门:“阑兄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
  “……嗯,”见拦不住人,雍少阑索性也收了棋。
  待送赵言走后,文泉进门来收拾棋盘,发现他们下的棋不是围棋,怎么四个子就被堵一下,好像规则是不能连五子一样:“王爷,你们这是在玩儿什么?”
  雍少阑看了一下赵言下的棋:“……许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好可爱的玩儿法。
  ……
  太极宫宫殿众多,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赵言和小周子取了药,步行从太医署往外走,还没出门,就听见外头有小太监们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