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郡守之子给她做侍从,平阳郡守敢说,谢崚可不敢随意使唤。
  老狐狸的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了,可是直到谢崚点破,苏蘅止才似乎茅塞顿开。
  “你不是最聪慧明悟的吗?怎么连这点意思都猜不到?”
  “我……”苏蘅止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宴会上,忽然就变得愚钝,明明可以立刻猜到太守的真实意图,可他那时候脑子里想的却是什么龌蹉的东西?
  他父亲早逝,家族已经没落,他能够成为陪伴在谢崚身边的那个人,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的婚约,以及青梅竹马的情谊。
  随着年纪增长,他的心也不似从前那般干净。
  曾经他觉得,只要陪着谢崚就好,有婚约在,他始终能够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至于其他的,他也没有太多的奢望。
  可是看着别的貌美郎君自荐做她的侍从,他的心里一瞬间生出了许多龌蹉。
  ——什么东西,也配接近谢崚!
  想让看他被谢崚拒绝,想要看见他失落的模样。
  可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
  回来时,他不由得反复抄写《男则》,努力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谢崚托腮盯着苏蘅止的脸看,他向来无欲无求,所以情绪稳定性格内敛,几乎从来没有失控过。被她一逗弄,他原本就绯红的双颊更是娇艳欲滴,生出了令人想啃一口的欲望。
  今天苏蘅止难得小小地闹了一点小脾气,竟然有些许可爱。
  谢崚情不自禁笑了。
  苏蘅止问:“殿下笑什么?”
  谢崚岔开了话题,“今夜宴会,我亲自问过陈虎的兵法,还算过得去,明日带他去考校骑射,若是还行,就暂时塞你军营你当副官。”
  苏蘅止道:“殿下怎么将他塞给我了,你手下不是缺人吗?”
  谢崚缺的,又何止是一个沈川?
  东宫幕僚空虚,谢崚身边匮乏谋士,这一路上还能顺便招揽谋士是再好不过的了。郡守将儿子引荐给她,正好可以弥补谢崚身边人手空缺的不足。
  谢崚心想,这不是怕他胡思乱想嘛。
  她道:“你我本是一体,都是要同去并州,放你那和放我这都是一样的,何况有没有真才实干,还要上了战场才能见真章,我知道蘅止相人的本事不差,你也替我看看,陈虎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那句“本是一体”,苏蘅止的心颤了颤。
  “我心里有数,会帮殿下看着的。”
  见他还是有些悬心,谢崚深深一叹,伸手按住那个脑袋,“苏蘅止,我告诉你,今后我还会遇到很多人,可是,与我有婚约的,就只有你一个。”
  “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不允许,这样特殊的你,在任何人面前感到自卑。”
  苏蘅止被她按地撞到书案上,那本《男则》被撞到了地上。
  ……
  平阳城休整两日,几人整装再出发,离开了平阳郡,就真正到了并州境内。
  一到并州,谢崚就发觉这里和司州、雍州等地完全不一样。
  不是说风景什么的差异大,而是……这里人烟更为稀少。
  怎么说呢?
  村镇荒芜,几乎见不到成年男子,就连城池也是大门紧闭,出入戒严,路边黄沙漫漫,是不是就能看见被丢弃的白骨和没有完全腐化的尸骸。
  当初,赵国皇子争夺皇位失败,逃到了这里,大举征兵烧杀抢掠,和朝廷对抗。
  赵国灭亡后,秦兵又蹂躏了此地。
  匪患横行,民不聊生。
  “十室九空,哀鸿遍野。”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这些词句,在谢崚的脑海中,有了清晰的形状。
  谢崚凝视着被黄沙掩埋的枯骨,拉紧了斗篷。
  她曾经以为,八岁那年已经在荆州,看到了所谓的民生疾苦。
  一山还有一山高。
  乱世中,百姓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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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其实蘅止是非常无欲无求的一个人,在谢崚这里才有了欲望。
  不过我们蘅止始终是纯良无害,不可能成为白切黑,所以他看见别人给阿崚送人也只是希望谢崚能够拒绝,如果换做亲爹,脑海里已经想了一百种杀人方式了
  第102章 剿匪and找人
  “殿下,擦擦。”
  谢崚接过苏蘅止递过来的手帕,先将脸上沾染的血迹擦去,然后去擦剑上的血珠。
  剑柄的红宝石光泽流转。谢崚都快及笄了,却依然钟爱红宝石,都说出门在外,财不外露,否则容易招惹是非,但是谢崚带着两万大军,她才不管别的道理,因为她就是天理。
  谢崚特地让辎重粮车先行,还找人打造了一辆华盖马车。
  车上轻纱软垫,极为招摇,她还亲自穿着华服衣冠,端坐在上面,宛如游山玩水般穿梭在群山间,张扬得像是不谙世事的世家女郎出游。
  果然,一到并州境内,她就被抢了。
  而是随着她深入并州境内,盗匪越来越猖獗,抢劫就没有停下来过。
  然而,这群强盗没有想到,他们呐喊着冲向粮车,想要劫掠一番的时候,粮车上盖着的黑布动了。
  有人掀起藏身的黑布,翻身跳出。
  原来,“粮车”上运载的居然不是粮草,而是埋伏的手持砍刀的士兵。
  而那个坐在车上的娇女郎二话不说提起刀起来,指挥士兵把拦路抢劫的强盗一顿痛揍。
  揍服愿意投降的,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和军队收编在一起,归化朝廷,要是不愿意投降的,全部扔进汾河里去喂鱼。
  ……
  谢崚在马车上垂足而坐,在她的身边,都是交战中死去的强盗尸身。
  林虎带着士兵在搬尸体,随地挖了个坑将他们掩埋。
  “这已经是第几波了?”谢崚问道。
  苏蘅止掰开一块面饼,分一半到她手中,“加上这一次,我们一共被抢劫的十二次。”
  并州匪患横行,不时下山抢割禾苗,掠夺百姓,连官府都没有办法制止。
  这些土匪不是一般的土匪,出了落草为寇的流民,还掺杂当年赵国的余孽,逃难的秦兵,甚至被慕容徽从幽州驱赶过来的拓跋氏遗民。
  这群成分复杂的人聚在并州的群山中,如同养蛊一般发酵,迟早会酿成大祸。
  慕容徽很早就一针见血看透了这个问题,想要派兵围剿,只是山势难行,加上燕国在征伐长安后需要休养生息,难以将土匪赶尽杀绝,只能徐徐图之。
  慕容徽派重兵跟随谢崚,其实只是想要保护谢崚安全,不料无心插柳柳成荫。
  谢崚本着“来都来了”的道理,既然手上还有兵,为什么不趁机处理一下并州的匪患?
  说干就干,她也不会大老远奔袭到深山野林里剿灭土匪,干脆用了一招“引蛇出洞”。
  她特地分散兵力,只带一小路前锋先行,时而伪装成过往的商队,时而伪装成出游的女郎,甚至还假扮成婚嫁、丧礼办白事的仪仗队。
  离开慕容徽的怀抱,谢崚只觉得天高地阔,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长安里的慕容徽就算收到密探去信,也是十多天后,根本管不了谢崚。
  谢崚就这样一路吹着唢呐,敲锣打鼓,大张旗鼓穿过并州。
  这些土匪狠起来连官兵都抢,他们虽然担心有诈,但是始终不愿意放过一条大鱼,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被谢崚反将一军,收缴朝廷。
  在死和归化朝廷之间,土匪们多是选择后者,谢崚一路剿匪,越剿军队反而越壮大,从开始的两万人增加到了两万三千人。
  谢崚凝视着地上的尸体,有些恍惚。
  现如今,她已经没有办法将她在法制社会学到的那一套出事准则搬到这个世界上来。
  谢崚从来不是仁慈的人,她遗传了慕容氏的杀伐果断,又将母亲的狡黠多计学了个七分。
  匪患不除,就会有越来越多无辜的人在抢掠中死去,她只是做了,任何一个储君都该做的事情
  。
  穿越到乱世,她见过的生死太多了,小时候她还会晕血,被屠杀过后的满地尸首吓到昏迷过去。现如今,她还能对着满地尸骸吃东西。
  她咬了口干瘪的面饼,喉咙里噎得难受,连忙又给自己灌了一口冷茶。
  两处城镇相距遥远,谢崚已经连续好几日在野外露营,风餐露宿。
  为了防备随处出没的土匪,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她不会在路上生火,只是啃干粮。
  “饱了,不想吃了。”
  谢崚将面饼放了回去,翻身下了马车。
  ……
  季怀瑾正在水边洗脸,水流冲刷的河沙在她的指缝中流过。
  忽然间,水面上出现了一张女子的面容,她惊讶回头,不由地道:“殿下。”
  谢崚背着手,双唇微微弯着,“你觉得并州的风景如何?”
  季怀瑾虽然给了谢崚沈川的具体位置,但保险起见,谢崚还是把季怀瑾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