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但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谢韵的心里隐隐不安。
  他不会在自己开锁的一瞬间,冲出来掐住她的脖子吧?
  但是,这诡异的安静让谢韵实在不确定。
  她指尖紧张地微微发颤。
  尝试了两三遍才终于把锁打开。费力地掀开厚重的箱盖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脸色惨白的晏回南。
  他虚弱地靠在箱壁上,痛苦的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眉头痛苦地皱在一起,惨白瘦削的脸棱角分明。惨白的唇被他咬破,渗出的暗红色血液干涸在嘴角。
  谢韵多年行医,面对这种场景倒是习惯性地临危不乱。
  只是,她只是一时忘记了要来放他出去,只是在箱子里,怎么会这样?
  “晏回南?!”谢韵连忙捞出他的手,搭在脉上为他把脉。
  只是他向来炙热的手,此刻从指尖到掌心都是冷的。
  谢韵的手都比晏回南的手温暖。
  雀啄脉。
  此脉象紊乱,频率不齐,忽快忽慢。跳动几次之后便有片刻停止。
  这是中毒的迹象。
  谢韵又掰开晏回南的眼睛和嘴巴仔细看。他不是刚中毒,而是中毒已深!
  所以此刻更像是余毒未清,又复发了。
  晏回南痛苦得意识模糊,此刻他睁开迷蒙的眼睛虚弱无力地看向谢韵,却因为她的到来而露出一丝疲惫不堪的惨淡笑容。
  他的声音虚弱喑哑,“你回
  来了。”
  谢韵惊讶于他此刻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你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为什么会这么深?”
  晏回南却轻描淡写道::“忘了。”
  说什么忘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明明他满脸写着“此话不可信”几个大字。
  谢韵只好先拉他起来,但他虽然不比从前健壮,但他终究身形高大,也并没有真的瘦得皮包骨,而且他此刻身体虚弱,大半的重量都靠着这箱壁支撑,谢韵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支撑着他起来。
  一直搀扶着他到床上躺下。
  晏回南:“放心,死不了。”
  我要吊着这条命,等着你来收呢。
  “药在我那间院子里的桌上,有个匣子。琰琰,你帮我拿来可好?”
  谢韵上一次见晏回南如此虚弱,还是他为了救她中蛊的时候。
  人之一生,在见到某些画面时会不由得觉得熟悉,也许是在梦中曾见过。
  可她却是真真切切地亲眼见过晏回南命悬一线的时刻。
  “好,我帮你拿。”谢韵将床帘轻轻放下来,转身便往外走。
  她的脚步不禁变得慌乱。心也是乱的。
  匆匆出了屋,穿过院子里那一片桂花树时,浓郁的桂花香钻进她的鼻腔。
  她与晏回南昨夜在此的记忆再一次钻入了她混沌的脑海之中。
  她努力逼退脑海里这些记忆,可记忆却是不受控制的,越不愿想起什么,便偏偏会想起什么。
  混乱间,她拐出院子,好不容易走到了晏回南的院子前,却碰见了在门口徘徊的温芮。
  对方抬头时自然也瞧见了谢韵。
  温芮本就因为温垚之事对谢韵心有芥蒂,心生厌恶。
  今日哥哥所受牢狱之苦,她父母吃了曹县尉闭门羹之事,温芮打心眼里一并都算在了谢韵头上。
  所以此刻见到谢韵自然是没有好话的,语气很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你来晏礼的院子做什么?”
  这是晏回南的院子,温芮不会不知道。她在见到谢韵来的一瞬间,心中便警铃大作。
  第86章 檐上雪(9)
  “我到哪里是我的自由,轮不到温小姐来过问吧?”因为温芮突然出现,妨碍了谢韵去拿药救人,谢韵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火。而且晏回南虚弱、满头大汗的痛苦模样又显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内心不由得有一丝焦灼。
  所以此时此刻的谢韵对温芮没有一点好脸色好语气。
  温芮骄纵跋扈惯了,在这府中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谢韵是第一个,而且她现在十分讨厌谢韵。
  温芮横起眉毛,气恼道:“你这是什么话?晏礼是外男,你突然来他的院子,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况且这是我家,你不过是寄住我家的外人,温府的事情我自然是什么都可以问的。”
  谢韵冷笑道:“温小姐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但你既然也知道这是外男的院子,那敢问温小姐在这里又是做什么呢?若是被人知道了,温小姐当如何呢?”
  温芮莫名被反将一军,更是怒火中烧,况且温芮的确不是无心溜达到这里的。而是有意。
  自昨日第一次见到晏回南,温芮的眼睛便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这是她长这么大见到过的最俊美无俦的男子,她如今正是议亲的年纪,温家的门槛都快要被媒婆踏破了,除了是为温垚议亲,还有一个便是今年刚及笄的温芮。
  只是这白下城中的人家,没有哪一户人家是比得上她温家的,那么自然这些人家中的男儿也没有温芮看得入眼的。
  詹思妍本就有意托舅父在京中为她物色一位如意郎君,原本温芮还对此不以为然。只是谁知琅琊王氏便派来了这位“晏礼”。
  温芮对他一见倾心。
  只是昨夜她才知晓晏回南居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不过后来在他与父亲母亲交谈中,温芮又得知他的妻子失踪了。虽然他如今正在寻找,但是已经失踪了六年的人,怎么可能说找到便找得到?而且他这六年间坚持寻找妻子的举动,倒是让温芮觉得他是一位有担当的可靠郎君。
  若是能与他结亲,将来她不怕不能得到他的心。
  温芮今日便想来探一探晏回南的底。
  心思被揭穿的尴尬与愤怒让温芮更是气急败坏:“这是我先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呢,休想搪塞过去。”
  正争论间,绿松带着睡得迷迷瞪瞪的晏朗从院子里拐出来,绿松向两人欠身行礼。
  晏朗揉揉眼睛跑到谢韵的身边,拉住她的手指,“云老板,你终于来啦!朗儿等你等得都睡着了。”
  温芮惊讶地看着晏朗,晏回南的孩子怎么会认识谢韵?
  谢韵立即瞥了一眼绿松,瞬间便明白过来,应当是绿松听见外面谢韵与人的交谈声,当机立断想的借口。
  于是谢韵也很快反应过来,她拉住晏朗的手,在他面前蹲下,对他说:“抱歉朗儿,我刚刚出门有些事耽搁了,才耽误了来给你上课。”
  温芮歪头问道:“上什么课?”
  绿松顺势接话回答道:“温小姐有所不知,我家主子在京时便为小主子请过一位师傅教他医术,如今来了白下,师傅不曾跟在身侧。但见到医术高明的云老板,便想着不能耽搁了小主子的课业,便委托云老板来教导小主子医术。今日约定好了要来为他上课的。”
  温芮因为温垚总在家里提起这位“云韵”,她未来的“嫂子”。倒是的确知道前些日子谢韵还特意举办了为孩子们普及医术知识的讲坛。
  晏朗因为昨晚温芮泼伤母亲的事情,心中对温芮厌恶至极,但是绿松姨娘刚刚说了,他是来帮助母亲的,不能在这个时候为母亲添乱,于是晏朗适时向温芮作揖道:“温小姐,我父亲此刻不在院中,还请先回吧。而且我们要上课了。”
  一个小孩子都能猜到自己的心思,温芮简直尴尬极了。她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死孩子,真是鬼精鬼精的!
  将来怕是十分碍事。
  而且温芮看见谢韵那么自然地站在晏朗身边,谢韵落在她身上的神情格外冷漠,即便她是蹲下的,这眼神落在温芮的眼中又是另一种味道,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胜利者既视感。
  温芮内心又气又尴尬,只好皮笑肉不笑地笑道:“那你们好好上课吧,我就不打扰了。”
  晏朗自行礼维持最基本的礼仪之后,再没正眼看过温芮一眼。
  直到温芮离开之后,晏朗才对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谢韵不解:“怎么了?”
  “她昨夜欺负你了。”晏朗撇嘴,“而且……”
  见晏朗欲言又止,谢韵疑惑道:“而且什么?”
  晏朗很不高兴地一头扑倒在谢韵肩头,委屈地趴在她的肩头:“而且她一看就是想趁着朗儿母亲不在身边,来抢走父亲的坏女人。”
  “你怎么连这都能看得出来?”谢韵惊讶。
  晏朗连声叹气:“因为之前有很多这样的女人啊,寒真姨娘和绿松姨娘都知道。还有人表面上装作对朗儿好,其实是想利用朗儿,让朗儿在父亲面前为她们说好话。”
  说完晏朗又站直了身体,冲着谢韵连连摇头:“但是朗儿都没有答应她们,我一眼就看出来她们是假意的。父亲也能看出来,父亲也都拒绝了。父亲经常很是生气地赶她们走。”
  “是吗……”谢韵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