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茵嗫嚅着,终还是吐出最担心的事:“陆先生,那录像带……”
  陆昊笑了:“你就那么怕那盒录像带?”
  夏茵听了这话,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住。
  陆昊往椅背上一靠,嘴一努:“他们几个都是空着手出去的,录像带就在录像机里,你那么怕,怎么不取出来啊!”
  夏茵如梦方醒,明显松了口气,顿时又有了些不知所措的尴尬。
  陆昊遂起了身,随意往墙上一靠,语声散漫地说:“今晚上的事,我算是帮你摆平了,不过可不敢保证就没有下次,若是再被他们抓了,你怕不能每次都有这么好运气吧。”
  他话没说完,夏茵已吓得站了起来。陆昊于是笑,手里把玩着车钥匙,说道:“你是个明白人,我不跟你绕弯子,现在有几条路归你选。第一,你说声谢谢,拿了那录像带走人,从此自求多福。第二呢,你为绝后患,豁出你的名声面子,拿了那录像带报警,抓了那几个人了事。第三,”陆昊顿住,目色幽深地望向她,言语也不自觉地放柔放软。
  “你做我女朋友,便没人再敢欺负你。”
  他这话貌似毫无情绪,却不知从什么地方,非常邪门地透着种诱惑和哄劝,甚至有那么一点儿,陆昊打死也不会承认的,怕被拒绝的忐忑和央求。
  夏茵没说话。
  陆昊淡淡道:“我知道,趁人之危不好。但是你想让我从此以后死皮赖脸地去追你,开着车接送你上下学,我没那时间,也放不下那身段。女人我也不缺,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屋子里顿时一片悄寂。
  陆昊知道这件事需要时间,当下也没逼,只起身静静地站在门口,侧首望着夏茵。
  夏茵低着头,念头瞬息间百转千回。
  他在不动声色耐心地等。而她不出声。
  最后陆昊耐心告罄,一侧身,手便按在门把手上。
  他开门欲去。动作虽温柔儒雅,也无话,但夏茵却察觉到了他心底不耐烦的厌弃和决绝。
  “我愿意。”
  这轻轻的三个字,带着些许仓促的颤抖。陆昊顿住,回头,见夏茵在他的注视下飞快地低下了头,他不由便笑了。
  仿似有根极为柔软的触须,撩拨起陆昊无法言说的欢愉。果然不负他所望,识时务,有眼色,敢决断,他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笑着,他已然拢过去,轻抚她挨打的脸,柔声道,“还疼吗?”
  第2章 疼哭啦?
  车子在午夜的路上飞行,变换的路灯让车里的光影倏忽闪烁。夏茵像一只落水的猫,裹着陆昊的外套,安静地缩在副驾座上。
  陆昊笑看她一眼:“这个样子,就别回学校了,先去我那儿吧。”
  他的言语温和,貌似随意。夏茵听了,顺从地说“好。”
  她的那一张脸,掩在黑色外衣的立领里,正冰雪般洁白。对面的车一驶而过,强光流转,照见她唇边尚存的清浅应诺时的涡影。
  陆昊的话里意味深浓:“真敢说好,不怕才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夏茵没说话。略带寒凉的夜风,穿窗横扫过来,吹乱她的头发。
  陆昊侧首看她:“真不怕我?嗯?”
  夏茵低着头并不看他,语声却笃信低柔:“小混混胡作非为的事,陆先生不会的。”
  陆昊失笑。是,小混混们见财起意,胡作非为,他陆昊名流公子社会精英,自然是不能做那等下作事的。便是真有了几分衣冠禽兽的心,被她这么一说,他这个救命恩人,还怎么好意思撕破脸皮欺负人家小姑娘?
  陆昊打量着身侧的女孩子,苍白的容颜,淡淡的眉眼,在暗夜里如同一朵惨然失色的睡莲。经过今晚这样一场凶险,车上的男友又极其陌生,他就不信她不提心吊胆。身心已然憔悴疲惫,应答的言语尚能云淡风轻,还是她已然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无惧自己会对她实施禽兽恶行?
  陆昊暗笑。顺路买了瓶云南白药喷剂,回到住处的时候已是午夜,进屋一开灯,房间瞬时被华美点亮。
  偌大的客厅,大块黑白水墨般的背景墙上,一枝淡青的花样造型怒而直冲霄顶之上,以一种极其洗练而冷硬的线条荡染开,如马蹄莲。
  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盛放在花蕊之间,极其饱满大气,令人惊艳。
  陆昊房子的装修很是简洁冷硬,色彩严谨单调,可就是客厅这神来一笔,让整套房间于沉着内敛中,顿时肆烈张扬起来。
  陆昊笑着道:“这灯好看吧,来的人都一惊一乍的,你还算是特别淡定的。你看,开成小灯,更漂亮。”
  强光熄灭。天花板的主灯光晕昏黄,如花苞半睡,背景墙上零星闪烁的小彩灯,细亮如星,那效果便好像男人衣袍半敛,冷硬慵懒。
  夏茵仰面观赏。陆昊“啪”地又换成大灯,弯腰换上拖鞋,扯开领带径直往沙发上走去,一边道:“你换了鞋洗个澡,睡这边客卧,我先看几个文件,得修改了连夜发出去。”
  话说着,陆昊已然坐进沙发里,打开一旁的笔记本,在电脑的开机音乐中,他抬头对夏茵道:“浴室你会用吧,不想泡的话,淋浴往右边打出热水。”
  夏茵应了一声,往下摘包,脱外衣。陆昊一边埋头在笔记本上敲打,一边说道:“干净的毛巾和牙具在洗手池旁最后一个抽屉里,吹风机在第一个抽屉里,浴巾和睡衣在浴池旁的壁柜里,睡衣,只有男款的。”
  夏茵点了点头,几乎是逃进了浴室。直到温热的水淋到身上,她才渐渐地让自己沉静下来,那个沙发里居家工作的男人是不是谦谦君子社会名流不重要,重要的是,不会比在君临里面更糟吧。
  夏茵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陆昊停下手里的工作,言笑着道:“洗完了?过来坐。”
  夏茵在他身边坐得规规矩矩,陆昊伸手拿过云南白药,说道:“来,用这个敷敷脸,不然那印子好几天也消不干净。”
  他倾身,一手微微护住她的眼睛,一手按下压阀,清凉的喷剂便落在夏茵挨打的脸上。
  陆昊用棉球蘸着药水一点点轻轻地揉动,有一点刺痛,夏茵下意识往后躲,陆昊停住手轻声道:“别动。”
  那个男人颇具细心,一边擦药一边柔声解释:“你别怕疼,揉匀了才好得快。”
  于是夏茵温顺地任凭他。陆昊擦好药,把棉球扔进手边的垃圾桶,看见她的眼睛湿润润清亮亮的,笑言道:“怎么了,都疼哭啦?”
  “没有。”
  陆昊看出她的拘谨,决定到此为止,说道:“今天受了场惊吓,也累坏了,去房间好好休息吧,不用早起,明天周末,我也睡到自然醒。”
  夏茵听话地起身,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陆先生晚安。”
  她转身就走,陆昊倒有些愣神。直到夏茵走了几步停下来,侧身转头很是认真地说。
  “今天,谢谢您。”
  陆昊捏住眉头内心失笑。这丫头到底是吓着有些错乱了,道谢鞠躬是应该的,说个晚安,真的不用鞠那么深的躬。
  床很干净,夏茵窝在被子里,侧畔是枕席间洗洁剂松香的味道。
  她莫明有点失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被那帮混混抢走了,她忘了要,陆昊也没提手机的事。
  夏茵不安地闭上眼。外面传来陆昊关机的声音,进浴室的声音,吹头发的声音,然后关门就寝的声音。
  在路上、进门之前、洗澡后、甚至在陆昊洗澡的水声里,她都在想他会不会索要她,直到陆昊卧室磕门的声音响起,夏茵才知道,是她自己想多了。
  也是,她已然是他的笼中物,他不必急于一时,完全可以缓缓地施展,慢慢地品味。
  夏茵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
  整个房间灰蒙蒙的。
  夏茵仔细听着外面的声息,没有车声,没有人声,甚至也没有风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还都陷在无知无觉的沉沉睡梦之中。
  她轻轻起身,轻轻打开窗帘,看见楼下静静的花园里,有一棵特别高大秀美的槐树沐浴着淡淡的晨曦。
  夏茵钻回床上等了半个小时,然后她蹑手蹑脚地用卫生间,蹑手蹑脚地洗漱,蹑手蹑脚地去客厅沙发上枯坐。
  七点半。她试探着、轻轻地推开厨房的门。
  找到锅,大米,开火熬上粥。夏茵打开冰箱试图找到一点就粥的东西,可冰箱里除了几瓶饮料空空如也,最后是在橱柜里找到一点黑木耳,夏茵给泡发了,准备焯水做凉菜。
  八点二十。黑色的凉拌木耳,白色的粥在餐桌上冒着热气。
  九点。粥已温凉,陆昊的房门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夏茵于是就着温凉的粥用了早餐,轻手轻脚地收拾好,目光百无聊赖地在客厅里逡巡,最后落在阳台茶桌旁的几排小书架上。
  陆昊醒来时也是一片寂静。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二十六分。
  然后他想起了那个女孩子。这个点,她应该已经醒来,陆昊突然想知道,他打开自己的房门,那姑娘是什么样的状态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