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看着白启朝,对方却一改平日的好说话,摇头附带着一脸太危险了,我不赞同的推拒神情。
  陆淮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若乘渊担忧,我们一人混入,一人在外接应,遇到困难便想法子支援也是极好的。这般还削减了被一锅端的可能,不知乘渊意下如何?
  可白启朝还是担忧,不仅是友人的身份更是友人的贞操。
  那群人荤素不忌,对美色亦是极为偏好,哪怕陆淮暴露了自己是个男儿身,甚至暴露了自己朝廷官员的身份,都有可能还是被捏了把柄、视作可口的美味吞吃入腹。
  想想便让他感到反胃,他绝对不允许恶心东西触碰他芝兰玉树的友人分毫。
  还没等他再拿主意,从包房里忽地传来了颜、廖二人想看表演的吩咐声,于是悉悉索索地有人在跑动。
  侧耳倾听,却是不详地让人听着愈来愈近,他刚想拉住陆淮跑走,却发觉旁人的身体僵直住。
  发掘事态不对,一扭头却望见一衣着华贵、留着短髯的中年男子领着人包围了他俩,阴恻恻而尖锐地问道:两位美人是来侍奉贵人的么?怎生不进去,反而在这头候着呢?
  又或者说,你们本就不是我楼里的人,是不知哪里来的奸细?
  在这身份呼之欲出的时刻,望见他腰间别着的令牌,陆淮决心赌一把楼主大人,我与姐妹正是听闻贵人到来···妄想侍奉左右博得垂怜才来此。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颊侧泛着粉意,晶莹的汗水已然凝结在陆淮的额头滑入鬓角。
  他不欲自己异常的紧绷给人察觉了再起疑心,便只好把头仰得高了些让水珠不要往下滚落留痕,却无意间把一张耀如春华的芙蓉面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柳盈姑娘?身后人中有认得出的已经是惊喜地唤出了声。
  柳盈?林楼主本来对陆淮的说辞仍持保留态度,但连楼中这帮跟从自己多年的伙计都认得出这人,便觉着大抵出不了甚么差错,遂抬手让手下后撤点,解开了对她们的紧紧围困。
  不过楼中竟然有这般仙姿昳貌的姑娘,自己此前怎生会瞎了眼没瞅见。
  否则他花盈楼便可以不同这商贾委以虚蛇下去,凭这倾城美人早和皇亲国戚搭上线了。
  可惜了,正巧里头那二人嚷着对送去的美人不满意,骂着庸脂俗粉甚么的,得先解决这桩事。
  林楼主把目光转移到面前这清丽绝尘的女郎身上,面上的阴沉已然被笑意取代:正巧贵人想看美人献艺,不知柳盈姑娘可有擅长?
  可这眼眸中未褪去的审视仍然警示着二人,不做这事儿便是印证了他的猜测,至于后果定然美妙不到哪里去。
  古琴略有所通。陆淮没有理会心急如焚正悄悄用手在他掌心写着不字的白启朝,只是沉声静气地、从容地回他。
  好!林楼主闻言满意地拊掌,便令人带着这二位姑娘去梳妆打扮、准备表演事宜了。自己却施施然来到天字号房里,坐到了颜如温、廖知风的对侧,颇有几分谄媚地让他们稍做等待。
  众人甫一见到方才被自己误会的柳盈姑娘,又激动有又心生酸涩。
  只因再会时,这在他们心头绘下浓墨重彩的绝色竟然真的要被世俗控制,去登台献艺叫大家都撞见了。今日过后身价恐怕水涨船高,便是他们再用心备至、在拼命追赶,也难以再触碰到她的裙角。
  因而都一改平时凶神恶煞寡言少语的姿态,热情地宛如嗡嗡着的蜜蜂簇拥着明艳的花朵,争夺着美人的注意力,却未发现陆淮的身侧有抹水蓝色的身影已是趁着无人顾及偷偷地消失在了过道之中。
  而白启朝正跌跌撞撞地要往外头搬救兵,却正好被通过楼中美人潜入的程若琛拦下。
  他认出了这古怪装扮、动作粗鲁不似女子的姑娘生得很像陆淮那姓白的、在新婚之夜还呛过他的好友,见他如此情状赶忙问他:阿淮如今在何处?
  你是?程探花?彦谨现在被那群人辖制着要去给楼中宾客奏古琴了,若有法子,我请求你救救彦谨!白启朝已是焦急得微微红了眼眶,此刻便是顾不得前嫌也要求着他出手。
  倒让程若琛对他改观,已是生不起甚么恶感。
  好!白兄且放心。我与彦谨情同手足,定然会全力救他。
  程若琛把他安顿在自己的故友处,自己则奔向了对方指向的那伙人带着陆淮去的方向。可正运了功迅速地赶至了现场,没见到友人,只见到一位碧色纱裙、冰肌玉骨的美人已经是被婢女簇拥着正登上台去了。
  抚着腰间短匕的手一时出神,竟是狠狠地划拉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出。他却顾不上自己的伤情,只隐匿在乌压压趴在栏杆上往下望去的人群中,怔愣地盯着那蒙着面纱难掩绝艳的女子看。
  难道这便是彦谨?
  随着轻灵悠扬的乐声响起,众人的眼神逐渐变得火热。不知是真切倾倒于这如同仙音的琴声中,还是在描摹舔舐着美人暴露在面纱之外的秀雅眉眼。
  程若琛却越看越像他的小主人,他简直爱极了他此刻美得叫人心惊的模样,可是不欲与这般多人分享,恨不得当即就翻身而下把人掠走。
  可他也知晓陆淮此番已经是牺牲太大,若是这般冲动便会打草惊蛇使楼中乱成一片,让心上人前功尽弃,因而强憋在心里。
  厢房中看了美人演出的颜如温和廖知风亦十分满意,随手掏出几甸金子便塞给了满脸堆笑的林楼主。
  廖知风却诡笑着,本算得上清秀的眉眼一派扭曲,滑腻的舌尖意味不明地扫过唇际,轻轻地拍了拍林楼主的肩膀。
  这般好的姑娘,还要藏着掖着这般久作甚?是我二人不配么,嗯?
  在手下面前作威作福惯了,但知晓他二人阴毒嗜血本性的林楼主战战兢兢道:绝非此意!我之过,我之过,马上便把人给您二位爷送过来。
  想到先前送进去的两个美人生死不明地被抬出来,林楼主对于这样能助他直通青云的极品也要被糟蹋实在是心疼不甘。
  可身家性命与这两家紧密相关,有时候自己的意志便不那么重要了。
  陆淮下台后博得了满堂喝彩,听闻那手下要把他带去天字厢房,面上还带着怜悯与不忍,他不由攥紧了手心,连指尖都泛着白。
  他不是全然不知自己可能会遭遇甚么,与平日在友人面前奏琴不同,方才在台上他能感知到有炙热的目光是仿佛要把他的衣服扒了舔舐得彻底才肯善罢甘休的粘稠狎昵,甚至还不在少数。
  他能视若无物的把琴曲奏完,已然是把负面的心绪压制沉底的结果。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恐惧。他去了之后,命运又会驶向何方?白启朝那家伙此刻,又是否找到人帮他们了呢?
  陆淮缓缓地跟着引路的那人,仿佛一步步要走向恐怖的地狱深渊。
  旁侧的人却挨个被悄无声息地击倒,最后手臂贴着惊魂未定浑身颤抖的陆淮,把他一把撂到转角的却是个熟人,他抬眼望去,是满心满眼充斥着心疼的程若琛。
  今日的一切实在发生得又短又快,他终于望见可以依靠的熟人,实在情难自禁地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彦谨?你怎么··莫哭啊··这样我会心疼。
  清瘦而身段极好的心上人这样毫无防备地依偎在他胸前哭得梨花带雨,他怎么可能不意动。
  可是程若琛知晓他这看门犬的命脉已经给对方紧紧拿捏住了,因他升不起一丝如同初见时的侵略心思,只有酸楚和小心翼翼。
  程若琛称得上忤逆僭越地摸了摸陆淮的头,取了自己从旧友哪里薅来的手帕一点一点地替他拭泪,狠狠遏制住自己想要用舌尖卷走这清澈眼眸盈着的珍珠的念头。
  却好似听见了安置白启朝的那屋子传来凌乱的喧哗声,一看便不止属于一人,他不得不前去查探情况。
  程若琛把手帕和匕首留在陆淮手中,目光艰涩地望着他:方才来时我望见裴少将军也在地字号房那头伺机而动,他观你演完定然也会前来寻你。
  阿淮,白兄那头好似出了问题,我本此入楼还是借这先前行商结识的姑娘之力,亦把人安置在那,如今他二人身陷囹圄,我可能得先去查探情况。你且在此等候,定然会同裴少将军汇合,一定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