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裴折玉以为他困了,嗓音越发轻柔,“怎么了?”
  “我在许愿。”
  谈轻睁开眼睛,直直看着他俊美的侧脸,见他头上落了几片雪花,便伸出手挡在他额前。
  裴折玉顺势偏头亲了亲他的脸颊,“许了什么愿?”
  谈轻亲了回去,笑眯眯地说:“希望你来年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
  裴折玉笑着应好。
  大雪纷飞,铺了宫道一地,二人一边低声笑语,一边踩过碎雪,朝着皇宫宫门处走去。
  数日后,新帝登基,立原配夫人叶澜为君后,当年被先皇后临终托孤且抚养新帝二十余年的建宁长公主被封为护国长公主、新帝养妹陆锦封为镇国公主,而新帝养父宣平侯府陆家一家也得到了应有的厚待。
  恰逢新年正月初一,新帝裴昭改年号为天启元年。
  正月初一,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伪帝裴璋的罪行昭告天下,街头小巷贴满告示,大大小小几家报纸都有专门痛斥他累累罪行的板块,如今连街头玩泥巴的三岁小儿都知道裴璋这人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君。
  而在新帝登基之前,伪帝裴璋的罪己诏已传遍大晋的每处疆土,三万谈家军的真正死因公布天下,多年来被裴璋迫害的谈家军家眷得到了真正的抚恤,也抚慰了西北军。
  罪人裴璋被幽禁关押在宗人府,他的皇子们却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除了跳楼自杀的太子裴乾,通叛敌国已然身死的瑞王、梁王兄弟,新帝并未撤去其他皇子的封号。
  新帝没有清算裴璋的皇子公主,还下旨召宁王回京,继续任用隐王、梁王,封八皇子为阜阳王,裴璋的两位公主也都赐了公主府。
  至于裴璋的后宫,在元宵节前,慎贵妃终于想通了。
  因为近来新帝雷厉风行地斩了一批曾经追随裴璋的老臣,也处理了一批跟着左相造反的臣子,慎贵妃被吓怕了,决定离开皇宫。
  裴折玉给她安排了孀居无子的夫人身份,送到南边,赠与她数不尽花不完的银钱,还派了人保护她,母子一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其他妃嫔,由君后叶澜处置,愿意离开的都予以返家,不愿归家的,便都去了庵堂修佛。
  生了皇子公主的妃嫔,也可以随她们的孩子过活。
  因裴璋罪行公之于众,让很多人得知隐王生母的遭遇,后宫中的许多妃嫔都被视为是受裴璋胁迫,君后要放人,还得了一个贤名。
  帝后二人,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后宫,恩威并施,短短一个月,就在安王、隐王的辅佐下把控了朝堂。而当所有人都以为新帝面上功夫做尽了,势必先礼后兵,开始打压隐王的时候,隐王又被升到了高处。
  天启元年三月,北狄新帝拓跋煜挥军南下攻打大晋。
  大晋新帝裴昭御驾亲征,命隐王、安王摄政监国。
  新帝骁勇善战,首战告捷,隐王、安王在朝中也一直在助力战事,分明隐王是伪帝裴璋之子,却很得安王、新帝这对亲兄弟信赖。
  四月份,君后诞下太子,父子平安。新帝龙心大悦,又打了一场胜仗,赐太子名,晟。
  三年后,谈显攻至北狄王城,拓跋煜忙不迭派出使臣议和,将自己的儿子送至大晋作质子,割让了北狄曾经被裴璋送出去原本属于大晋的几个州域,以及北狄自己的疆土。
  二十年间两次议和,不同的结果可谓风水轮流转。
  五年后,皇帝裴昭在安王、隐王两位辅政亲王辅佐治政之下,大晋河清海晏,再现盛世。
  此后,身为伪帝裴璋之子,却能与皇帝和安王亲如兄弟的隐王殿下便成了坊间一个传奇。
  要说起隐王,就不得不提到隐王妃,重开海关推进海外贸易、研发军事武器、钻研高产粮食等对大晋发展有利的政见皆是由隐王妃提出,君后与隐王一力促成,也是一位被民间百姓传得神乎其神的传奇。
  坊间传闻,隐王妃深得君后宠爱,又是小太子的老师,有时就连当朝皇帝,都要让他三分。
  隐王妃不仅有空就跟君后、安王妃推行公立学校注重教育事业,支持君后和镇国公主促进女子与男妻皆可考取功名入朝做官等种种利民政策,他私下还搞文娱做报纸、搞艺术做玻璃、吃的火锅、用的牙膏肥皂,他均有涉猎,哪儿哪儿都有他不说,他还有个奇葩到满京城都知道的爱好——
  他还搞养殖业。
  牛羊猪鹅他都养,最爱的是猪。听说他养猪养得很好,小太子为了吃到他养的猪肉沉迷到太傅的课都听不进去,皇帝为了吃到他养的猪肉容忍隐王在朝中与自己争权。
  总而言之,一些莫名其妙的狂热者把隐王妃家的猪肉吹得天花乱坠,吃一口好比神仙肉。
  坊间也有传闻,隐王与隐王妃夫夫二人乃是少年夫夫,成亲多年来,虽说膝下并无子嗣,却一直恩爱有加,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二人向来大方,时常会被文人学子写进话本或者报纸,每每成双出现时,皆是一段佳话。
  第223章 番外一
  天启五年,夏,正午。
  骄阳似火,蝉鸣不休。
  今年的京城比往年都热,街上行人穿得也比往年更轻薄,描绘了精致妆容的小姐们手中飞快摇着团扇,衣着华贵的公子面露焦躁,城门口卖冰镇绿豆汤的摊子却热火朝天。
  京城城门一字排开长长的队伍,出入城门皆需经过卫兵查验,队伍缓慢近前,挨近城门的也罢,能借着日影遮阳,苦了后面的百姓,在日头下暴晒,不少人都热出了一身汗。
  进城队伍里,一架小驴车前站着一个戴着竹笠的布衣少年,大抵是因为队伍前进太慢了,他稍显黝黑的脸上没有烦躁之色,反倒是忙中抽空,捧着一本泛黄的旧书翻看起来。
  车上虽然可以遮阳,却也极是闷热,妇人打开帘子探头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叫她有些犯愁,但看着宏伟的京城城门又很是向往。
  “总算是到京城了,城门果然都比府城还要气派。”
  她看牵驴的少年头上全是汗,心疼地拿着装水的竹筒递给他,“远儿,热不热?先喝口水吧?”
  少年这才将书卷放回背着的布包里,接过竹筒,一板一眼地应道:“谢谢娘,孩儿不热。”
  妇人无奈笑叹道:“已经到京城了,自小你大哥就爱盯着你读书认字,这趟还给你在京中找了书院,等见了你大哥只怕你也闲不下来,这天太热了,远儿还是先歇歇吧。”
  少年应了声,没再看书。
  倒是排在驴车前的几个妇人闻言好奇回头,跟车上的妇人搭话,“妹子这是南边来的吧?”
  妇人应声,左右闲着无事,便跟几个妇人聊了几句,很快便互换姓名,知道她们是结伴入京采买的京郊百姓。几个妇人也知道了这妇人是打赣州来的,今年春闱,她家大儿子金榜题名,后来进了翰林院做官,才将老家的爹娘和弟弟都接到京城。
  别看这李夫人嘴上谦虚,说自家就是靠丈夫做木匠和种粮食过日子,可她大儿子当了京官,小儿子也本事的很,就是牵驴的少年,刚满十六,已经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
  这趟入京来,这李氏夫妇一为了大儿子的亲事,二为了小儿子的课业,打算送小儿子到京中书院读书,几个京郊的妇人别提多羡慕了。但李氏看她们虽然家住京郊,同样是靠种地过日子,衣着大半也不比他们赣州乡镇的夫人差,精神也很饱满自信。
  几个妇人一打开话匣子就都热络起来,说她们前几年还都吃不饱穿不暖,这日子过好了全靠新帝和君后还有朝中那些体恤民生的大人们,朝中与一些商行合作在京郊开了不少厂子,给贫苦女子们提供工作岗位,像棉花厂、绣坊这些更是只招收女子。
  像绣坊这些细致活做不来的,可以去棉花厂做些不轻不重的力气活,要是实在挤不进去,种地也能过日子。这几年重开海关,引进不少海外的新作物,朝中培育之后让百姓种,种得好不好,每家都有补贴。
  就是忙活一年到头来颗粒无收,也还有官府兜底。
  孩子们上学也不用愁,官府这两年新修了不少公立学校,以京郊作试点,男孩女孩都能进去读书,不用交束脩,六年后大考核,若是通过考核,官府会安排到各家书院。
  吃得饱了,穿得暖了,不必愁孩子学业,日子自然就过得好了,对朝堂和帝后自然也很是信服。几个妇人近来也是家中有喜事,这才会结伴入京来采买,还说这几个月来京中有消息,来年女子也可以科考了。
  这要多得君后和隐王妃、安王妃还有镇国公主等人一力推行,吵了两三年才有了准话。
  李氏夫妇在驴车上听得一惊一乍,也对京城越发向往,牵驴的少年没什么兴趣,身边如此吵闹,他居然都能拿出书卷来专注默读。
  聊了一阵,李氏夫妇也定了心神,原先因为离开故土的不安被期待和向往压下去。朝中许多政策都是先在京城试行,若是他们能够一直留在京中,将来日子不会过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