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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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道二年二月,刘太后身着天子衮服,于太庙祭祀大宋历代帝王。
  这场祭祀是紧绷的,互相妥协的,也是太后在生命最后一刻竭尽全力的任性,她在文臣们各异的眼神中,亦步亦趋走入太庙,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牌位,心中不免生出巨大的不甘和失落。
  她到底,还是没能称帝,到最后也依旧是太后之身,哪怕她身着帝王衮服,哪怕她掌握天下权柄,可是她到底没能踏出那一步。
  要说悲哀,可能也没那么悲哀,只是心中难免生出淡淡伤感,她还是不够勇敢。
  刘娥在太庙之中,对于大宋先帝,三跪九叩,等从太庙中出来时,却长舒一口气,她看着外头蔚蓝的天空,微微眯了眯眼,终于,她这一生,也走到了尽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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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关系
  太后去完太庙之后, 就彻底病倒了。
  这对于朝堂上的人来说,算是一次巨震。
  要说之前他们都还在怀疑太后的身体健康状况,那么现在这件事就已经摆在所有人眼前了。
  一些聪明人, 可能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往皇帝这边靠拢了,但是更多人, 还是等事情发生了,这才开始着急。
  就在这样的情绪推动下, 宰相吕夷简就成了香饽饽,许多人都跑到吕夷简跟前打听消息。
  倒也不是吕夷简是什么铁杆帝党, 只是因为他是宰相之中, 唯一没有彻底倒向太后的人,是个不折不扣左右摇摆的中间派,所以大家觉得他以后的前程会比旁的宰相要好很多, 所以就乌秧乌秧跑去拍吕相公的马屁了。
  不过吕夷简也是个机变之人,一看这个情况, 就立刻关门谢客,根本不搭理这些人。
  但是在暗地里却一直给宫里的皇帝的表忠心,和他谋划一下日后该如何行事, 再说说一些同事的坏话,反正表现的十分积极。
  皇帝对于吕夷简的靠近自然也并不反对, 相反,他心里也想着日后可以重用吕夷简。
  先不说此人的能力, 且说就他这份识趣的姿态,就足够皇帝心里舒坦了。
  而且就算日后要将后党的人一扫光,总得也留下几个人做事吧,总不能真的搞得朝廷都不能运转了,这就得不偿失了。
  也是因此, 吕夷简和皇帝的关系,在太后病重的这一个月里突飞猛进,而且不止如此,吕夷简也已经开始将一些奏疏偷偷带过来给皇帝,皇帝也在慢慢学习如何真正上手处理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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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这个暗潮涌动的时刻,李用和在自己府上也迎来了一个稀客。
  此人叫钱惟演,正是前南越国国主钱俶之子,也正是刘美的大舅哥,妥妥的太后党。
  要说钱家,也算是大宋收复的这些小国中,过得比较好的遗族了,这虽然有钱俶自己有眼力见投降的早的缘故,同时也与钱家柔软的身段和灵活的政治手腕有一定的关系。
  就比如之前,钱家就是一心抱太后的大腿,不仅将自家姐妹嫁给刘美当二继妻,钱惟演的长子钱暧还娶了郭皇后的妹妹。
  可以说钱惟演算是钱氏家族中,跳的最高,同时也是政治地位最高的人了。
  如今这位墙头草,又找上了李用和。
  平日里其实他们两人都没什么接触的,但是今日钱惟演上门,却是一副亲昵至极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只见有多铁呢,搞得李用和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李用和心里也明白,此人这个时候过来,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多半是想要和自家拉关系的。
  所以李用和索性也不戳破他,笑眯眯的跟他聊着天。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聊了许多有的没有,大部分都是套话,一点实在的都没沾上边。
  钱惟演眼看李用和根本不问他的来意,一时间也有些着急了,终于决定主动出击,说起了自己的意图。
  前几日,我在街上看到一少年,俊秀挺拔,文质彬彬,然后又看到他与人论书,竟也是文采斐然,见地不凡,着实让人赞叹。
  李用和一听这话,微微一愣,却只笑着点了点头:有如此俊秀之才,想来也是朝廷之福啊。
  钱惟演却神秘一笑,低声道:那郎君可知道那少年是谁?
  李用和隐隐有所猜测,但是面上还是假作不知,疑惑道:这我如何知道?难道是我相熟之人?
  钱惟演抚掌大笑:此人郎君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贵府大公子呢!
  李用和的猜测得到了论证,面上却做出惊讶之色,然后失笑般摆了摆手:小儿年幼,哪里有钱相公说的这般好,相公过誉了。
  唉!钱惟演一脸的不赞成:李郎君何必谦虚,贵公子的品性学问,整个汴京城谁人不知,想来日后也定是国之栋梁啊。
  李用和自然不会被这些夸赞的话语给弄昏了头,他心里已经对钱惟演此次的来意有了猜测,因此只是笑而不语。
  钱惟演见着李用和不接茬,心里不由感叹,这位李郎君,虽然出身不高,官职地位也都是极低,可是这气度,却并非一个小官能有的,也怪不得太后一直压着他不让出头了。
  不过感叹归感叹,该干的事儿还是得干,钱惟演也知道李用和不是个好糊弄的,立刻图穷匕见,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李郎君,实不相瞒,我此次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想与贵府说一门亲事,我家中有一小女,正与贵府公子年纪相仿,若是能结为连理,便是小女的幸事了。
  李用和一挑眉,并没有十分惊讶:钱相公这是何意,相公门第高贵,我们不过是小门小户,只怕是配不上相公啊。
  如今到了宋朝,虽然所谓的世族政治已经被彻底扫入了烟尘,但是对于所谓的门第还是十分看重的,勋贵与文臣多半不会通婚,高门第也一般不会俯就低门第。
  不过这个钱惟演倒是个异数,自打出道以来,都是靠着姻亲关系打通关节。
  即便如今贵为宰相,也没有半分宰相的高傲,竟是毫不犹豫的来他们家求亲。
  而如今钱惟演听了李用和这话,只是笑着摆手:郎君这话说的实在太客气了,什么门第不门第的,郎君如此人才,贵府日后定然兴盛,我如今也不过是来借个便宜罢了,我那闺女,虽说不能与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相比,却也是识文断字,德行端正之人,她是我独女,我自来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只想着日后给她找一个俊秀有才干之人,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求亲。
  虽然钱惟演说的很谦卑,可是李用和从他这语气中也能听出来,他是十分得意自己这个闺女的,想来他的这个女儿,定然也非俗人。
  只是不管他这个女儿多么好,这桩婚事,他却不能轻易应下,一方面因为钱惟演可是太后的死党,如今皇帝还没表态要怎么处置他,自己又怎么能应下婚事与他联姻呢?
  另一方面则是,他家的璋哥儿如今也有些太小了,才不过十四岁,这么小就定亲,实在是有些着急了。
  所以李用和只是笑着摇头:承蒙相公看得起犬子,只是如今他还年幼,当年又有高僧断言,犬子的命数不宜早婚,如此也不好耽搁贵府千金年岁,所以只能拒绝相公好意了。
  钱惟演来之前就有了李用和拒绝的准备,因此听到这话时,虽然心中失落,面上还是勉强保持了克制,笑着点点头:郎君所考虑之处,我心中明白,不过若是年岁问题,倒也无妨,或也可以先定下亲事,日后再成婚也无妨,我也想着要将女儿多留几年呢。
  好家伙,竟是丝毫不顾李用和的委婉推辞之意,李用和心里有些无语,但是面上还是诚恳道:相公万不可如此,俗话说一家女有百家求,如何能因为我那孽障,耽误贵府千金的婚事,若是一旦有个万一,却是我的过错了。
  见到此人果真油盐不进,钱惟演竟也是一点都不尴尬,只是一脸失落道:如此,却是我家之失了。
  李用和见他终于不再纠缠,心里也松了口气,急忙道:贵府千金贞静娴雅,又有林下之风,想来日后也定会有个好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