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把失明前未婚夫买回家 第31节
  她从修复匠人的角度研习各家笔法,主要目的是为了模仿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而苏观卿从画者的角度揣摩,却又有令她新奇的体悟。
  姜曈正在兴头上,赵吉一来,苏观卿就想起自己晾好的衣服没收,走出去收衣服了。
  姜曈被赵吉打断本就不爽,一听又是这事儿,更是不悦:“这城中修复匠人无数,怎么就非得找我来修?”
  “是这样的,听说许大人打算将这幅画进贡给圣上,要求修复得看不出来一点修复的痕迹。这‘四面光’的水准,城里除了姑娘,谁敢打包票?这便不说了,《早春图》笔意缺失得也厉害,许大人要求接笔必须接得天衣无缝。别的修复匠人都不敢接。”
  赵吉顿了一下,“这难度确实大,姑娘若是也不能修……”
  他这是想拿话激姜曈。他想着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对自己的技艺又一向自傲,必然受不住激。
  谁料姜曈闻言,冷哼一声:“不错,你就跟许笙说,我没那本事,修不了。省得他再来烦我。”
  赵吉被她噎了一下,他到底年长许多,一直这么放低姿态,姜曈却总不给他面子,他也有气,不由道:“也是,姑娘的能耐大,想修自然是能修的。但这可是郭熙的画,那样的大家,可不是容易模仿的。”
  姜曈知道他这还是激将法,懒得作声理他。
  赵雀生却沉不住气,当即反驳道:“我老师的本事大着呢!谁的画都能修!”
  赵吉故作惊异:“雀生,这话可不能乱讲的。承诺了做不到,可是要砸自己招牌的!”
  见赵吉不信,赵雀生更替姜曈委屈,她站起来,小脸挣得通红:“我没有乱说,我老师能修!我老师谁的笔法都能模仿!”
  她说着把适才姜曈给她做示范的草纸递给赵吉看:“叔父且看,这个蟹爪枝、这个卷云皴,不正是郭熙的笔法吗?”
  赵吉本是随意一瞥,待他看清之后,激动地一把抓过那草纸,仔细地看了又看,方抬头看向姜曈。
  “多少画匠练了一辈子,怕也仿不到这样形神兼备的程度。姑娘笔下的功力,叫人叹服。”
  他说着,又一脸的痛心疾首:“姑娘有这本事,为何放着两百两白银不赚呐!”
  姜曈无奈道:“不是我放着银子不肯赚,实在是我同许笙有过节。”
  “姜姑娘,这冤家宜解不宜结,许家到底是官宦人家……”赵吉继续苦口婆心。
  姜曈摆摆手:“这事儿是我跟许笙的恩怨,把赵掌柜的夹在中间也不合适,要么劳烦赵掌柜告诉许笙,他要是当真想要我帮他修画,让他自己来找我。”
  话已至此,赵吉知道再说无用,只好告辞去许家传话。
  赵吉一走,赵雀生方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垮着小脸问姜曈:“老师,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姜曈揉了揉她的脑袋:“去催催你师父,收个衣服怎么半天收不好。”
  ……
  姜曈说要许笙亲自上门的时候,其实不过随口一说,她没想到许笙当真会来。
  更没想到,许笙上门的时候,还带着他爹。
  ……准确地来讲,许笙是被他爹拎着耳朵踹上门的。
  第32章 两情牵 他盼了多少年,盼着曈曈回头看……
  苏观卿过来唤姜曈去主厅见许氏父子的时候, 她正带着赵雀生观摩鉴赏商喜那幅画。
  闻言,姜曈半点没有挪动一下尊臀的意思,反而对苏观卿道:“观卿,你来跟雀生讲讲, 商喜的笔法特点吧。”
  苏观卿还惦记着有客在等, 只是简单两三句概括了一下。
  “雀生, 能理解吗?”姜曈问道。
  赵雀生眼底迷茫尽露。
  “苏老师,你徒弟没听懂,再详细讲讲呗。”
  “曈曈, 有客至……”
  “让他们等着。”姜曈站起来, 拉苏观卿坐下。
  苏观卿无奈,他知道姜曈的脾气,要是惹她不高兴了,她更不会出去, 当下只好认真讲解起来。
  他从商喜的个人风格, 一直讲到院画的风格, 直讲了一炷香的时间, 方问道:“雀生, 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雀生问道:“郭熙的《早春图》也算院画吗?”
  “算吧, 毕竟郭熙曾为翰林待诏。不过郭熙的风格,倒是跟院画工致细腻的风格不大一样。”苏观卿便又顺着这个话头,谈起郭熙来。
  姜曈坐在苏观卿对面, 静静听他滔滔不绝地讲话, 目光一直就落在他的脸上, 此刻见他神采奕奕,语速也比之前快了不少,显然是讲到了兴奋处, 忍不住笑道:
  “观卿,你很喜欢郭熙的画吗?”
  苏观卿颔首:“恨不能一见。”
  “我以为你不喜欢院画风格。”
  苏观卿急忙道:“可郭熙的画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姜曈笑眯眯问道。
  虽然知道姜曈这是明知故问,苏观卿依旧认真解释道:
  “郭熙的画,既有高山峻岭的巍峨大气,又兼顾小桥流水的盎然意趣,并不是惯常见到的那种刻意讨好的工板画风。”
  他说着感慨起来:“也亏了宋神宗是他的知音,给他足够的发挥余地,所以才有绝世名作传世。”
  见他当真喜欢,姜曈便也站了起来:“雀生,你就在这里继续观摩这幅画,将来还给人家了,可没机会看了。观卿,咱们过去吧。”
  苏观卿的眉梢眼角就垮下来:“我就不去了吧。”
  他其实心里还有阴影,并不愿见许笙。
  姜曈却不依:“他们父子气势汹汹登门,点名要见我,你就放心让我一个人去面对?”
  苏观卿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我同你一起去。”
  姜曈满意地背手挺胸走了出去。
  ……
  主厅内,姜怀山正陪着许功吃茶聊天。许笙老老实实立在他爹身后,脚都站酸了,一见姜曈与苏观卿进来,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却苦于亲爹就在跟前,不敢造次,一时间,一张本就不怎么好看的五官被他憋得扭曲无比。
  简单见礼之后,许功笑对姜怀山道:“想不到姜兄一个武人,令千金竟在书画修复一道上,有如此深的造诣。却不知师从何人?”
  姜怀山满面红光,手舞足蹈:“这孩子就是喜欢自己瞎琢磨,当年学骑马也是,无师自通。我那会儿还说要抽空教她,等我抽出空闲,她骑得比我都好了。我都险些追不上她。”
  许功道:“姜兄好福分,哪像我,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许笙磨了磨牙,低垂着脑袋,没敢出声。
  姜怀山眉开眼笑,开怀无比:“诶,说起来,许兄那幅什么《早春图》拿出来看看吧?”
  许功便令许笙展卷。
  许笙忙小心翼翼将画打开,《早春图》的画幅不小,许笙这一展开,他的下巴以下几乎全被画幅遮住。
  姜曈当仁不让地走到画作正面,第一眼就被画中的浑厚气势震住了,待要细看笔触,方发现整幅画上有不少横向的裂痕。
  姜曈凭借多年经验,一眼便知道,这幅画显然是收藏时保存不善,不知道期间经历了多少次吸湿膨胀与失水收缩,导致绢本的纤维脆化开裂。
  姜曈越看越是痛心。
  许功道:“老夫高价收购此画,本意在圣寿之时供上,可这满画的裂痕,却叫人无可奈何。”
  姜怀山背着手,装模作样地欣赏了一下:“你这个画,好看是好看,不过圣上大寿乃是十月,你送这个不应景嘛,还不如找个金秋图,早冬图什么的。”
  姜曈低了低头,憋住笑。她前世好武厌文,实在是家学如此。
  一扭头,见苏观卿抿着唇,也一副憋笑的模样,遂拿手戳戳他的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量道:“别笑!”
  苏观卿也与她低语:“真是《早春图》?是真迹吗?”
  “是真迹。”姜曈道。
  姜怀山一瞥眼就见到他们俩搞小动作,笑容一敛,咳嗽了两声:“曈曈啊,你看人家许伯父都亲自登门了,这画你就……”
  姜曈打断他:“抱歉,这画我修不了。”
  她干脆的声音落在耳中,苏观卿第一念就是曈曈这是在为自己出头。
  但下一刻,他便强行按捺住自己快要飘起来的心情。
  不,不要如此想,不能如此想。
  姜怀山一脸尴尬地搓搓手:“这丫头就是脾气倔,我这个当爹的都拿她没法子。许兄是不知道,这孩子跟我赌气,连着几个月宁可在灶房门槛上坐着吃饭,也不跟我同桌吃饭。我教子无方,教子无方,许兄见笑了。”
  姜怀山说是这么说,不过看表情,倒是没有半点惭愧之色。
  听到姜怀山如此说,许功便知道求他是无用的,这是姜曈要给苏观卿出气,若是不让她顺了气,此事成不了。
  “若是教子无方,愚兄才是真的教子无方,”许功指着许笙,“这个孽障,天天不干正事,之前还伤了苏公子。那时就气得我在祠堂中让他罚跪了数日。每每想来,依旧怒不可遏,今日到此,一则是为了这画,二则也是专程带这孽障来赔罪。听闻贤侄女这些日子为了给苏公子治伤看病,花了不少钱,这药钱原该老夫来出……”
  许功指指身后的一个小匣子,“这是两百两银子,权且给贤侄女补上这笔账,若是不够,贤侄女只管出声。”
  两百两自然是极大的数额,可在场之人都是吃过见过的,对此倒是淡然。
  姜曈见对方这道歉只是对着自己,倒把真正的受害人丢在一边,心中已是不悦。
  她冷冷道:“许伯父有心了,如此,这钱我就替观卿收下了。不过一码归一码,修画的事情,许伯父还是另请高明吧。”
  许功也听出她话里这意思,一脚踹到自己儿子身上:“都是你惹出来的祸!还不快道歉!”
  许笙显然就没有他爹的眼力见,还欲在姜曈身上下功夫,他硬挤出一个难看扭曲的笑脸,冲姜曈点头哈腰:“姜姑娘,之前是我的不是。多有得罪……”
  “你没有得罪我,你得罪的是观卿,要道歉,也该跟他道歉。”姜曈也不知他是真蠢还是假蠢,懒得跟他打太极,干脆给他点明了。
  苏观卿彻底怔住了,一颗心砰砰直跳,曈曈真的是在为自己出头!
  “诶!诶!”许笙忙转向苏观卿,“观卿,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遭吧!”
  苏观卿一句“没关系”几乎要脱口而出,便听到姜曈语气凉丝丝地道:“许公子既然肯纡尊降贵地道这个歉,我自然也要精心为公子修这幅画。这些裂痕,我每日补上一条,保管每条都补得天衣无缝。”
  许笙大惊,如果按照这么个补法,就是下辈子都补不完,哪里还能赶得上今年的圣寿!
  “姜曈,你最好见好就收,本少爷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许笙大是不悦。
  “想怎样?”姜曈瞥他一眼,“我可记得,那日观卿被揍得鼻青脸肿,连路都走不得了。许公子轻飘飘一句对不住就想抹过去了?”
  许笙本就是个内里空虚的酒囊饭袋,生平最怕的除了他爹就是夫子,被她冷厉的目光一扫,登时有一种被夫子抓到痛脚的感觉,霎时间脚都软了。
  越是心中发虚,他嚷的声音就越大:“姜曈!你别以为我求你!我……”
  “许笙!你给我跪下!”许功大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