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把失明前未婚夫买回家 第13节
  许笙犹豫了一下,原想糊弄过去,却一眼看到了立在姜怀山背后的风拂柳,知道无法隐瞒,方躬身回道:“是,孩儿素来倾慕苏公子的才华,故而今日雅集,请了他做陪席。”
  姜曈心知,此等场合原本轮不到她一个小辈发言,但此时姜怀山眯缝着眼睛,别人都以为他是端着架子,她却早已看出她爹怕是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不得不开口对许笙道:
  “既然观卿就在府上,还请许公子放他出来,我们要带他回家。”
  许笙被苏观卿搞得气不顺,哪里肯放人,当下只道:“恕难从命,在下今日与苏公子相谈甚欢,苏公子也答应留下来做在下的清客,稍迟在下便会遣人赎买他的身契……”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一口唾沫啐在身上:“孽畜!那苏观卿是什么人,你也敢随便招惹!不怕死的东西!还不去把苏公子请出来!”
  “诶,是!是!儿子马上就去。”许笙不想父亲发这么大怒,吓得脚不点地地就往外奔去。
  出了正堂,他的表情便再也维持不住了,变得极为难看。
  他的贴身小厮也大气不敢出,等到了书房门口,方小心上前:“少爷,那咱们要把苏观卿交出来吗?”
  许笙冲着廊下柱子狠狠踹了几脚,踹得脚底生疼,才停下来,恨恨道:“爹都发话了,能不放人吗!”
  ……
  姜曈不知道当年苏观卿遇见这个事情,最后是怎么了的,那个时候她只关心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曾理会过苏观卿的困境。
  但是现在,她看到苏观卿衣衫褴褛地被两个家丁架着走了出来,一颗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想起当年姜曚带人来抢她的时候,苏观卿拦在她的跟前,也是被人揍成这个样子。
  他是那么明净剔透的人,就像一片琉璃雪地,却被人生生踩上了脏污。
  刹那间,前世与今世在她的脑海中重叠,她只觉一股血冲到了脑子里,有些分不清记忆与梦境。
  她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挤开家丁,一把扶住了苏观卿:“观卿,你怎么样?”
  苏观卿本是浑浑噩噩地任人拽着,一听到她的声音,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曈曈?你怎么来了?”
  “是风公子来找我的,”姜曈看着苏观卿这个惨样子,鼻头有些发酸,“你别怕,我已经从班头那里把你赎出来了,现在来接你回家。”
  苏观卿闻言整个人呆住了,他甚至没有留意到风拂柳什么时候走过来,扶住了自己的另一侧。
  及至几人出了许宅,姜怀山彻底没了力气,眼见着要倒。
  阿乔把姜怀山往自己背上一抗:“我送你爹先回去,你们慢慢走。”
  说罢,她也不等人答复,脚下生风地就走了。
  苏观卿依旧仿佛身在梦中,他被姜曈和风拂柳拽着往前走,每一步好像踩在云端上,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曈曈,你真的把我赎回来了?”
  “我说过会接你回家的,”姜曈目送阿乔的背影消失,又转头看向浑身是伤的苏观卿,“对不住,我该早点来的。”
  “那、那我现在、我现在去哪里,我不用回杂院了?”苏观卿瞪大了那双空茫的眼睛,磕磕巴巴地问道。
  “对,你不用回杂院了,只有我需要回去,”风拂柳说着,一脸感慨地转向姜曈,“想不到你真的会来救观卿,之前是我狗眼看人,我给你道歉。以后,你定要好好待观卿。”
  “我会的。”姜曈郑重应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风拂柳别过二人,径自走了。
  别过风拂柳,苏观卿终于回过神来,方感觉浑身都疼,走路都瘸着,却尽量自己撑着,不将重量往姜曈身上倚。
  “曈曈,你赎我,花了多少钱?”
  “七十六两。”
  “你哪里来的钱?”
  “我典了地契。”
  “这!这可如何使得!”苏观卿那张又青又紫的脸上表情空白了一下,继而流露出既感动又张惶的神色,“若为了我,令伯父伯母流离失所,我、我……”
  “我什么我!”姜曈打断他,“等你给我的那幅画卖出去,我就能把地契赎回来了。放心吧,我省得行情,倪瓒的画比我家那个小院子值钱多了。”
  苏观卿更加震惊:“你当真修复好了?”
  这样的话前世姜泰斗是听多了,当下条件反射道:“自然,老夫从无虚言。”话一出口,她方意识到自己说秃噜了嘴。
  所幸苏观卿只是当她小孩扮大人,并未深究。
  “为了救我,平白损失了这许多银钱。”苏观卿有些黯然,早前苏家未曾覆灭时,几十上百两银子他并不会放在眼里,眼下却是尝遍世间疾苦,深知就是这一两银子也足以逼死一条性命。
  姜曈托着他的手腕,在他耳边轻声说:“观卿,眼下家里生计艰难,这画只能先卖掉。等我攒够钱了,我一定帮你把画赎回来。”
  苏观卿鼻腔发酸:“这画我本是送你的,却不想这钱还是花在我的身上了。不值当的。”
  “值当的!”姜曈用力箍紧了他的胳膊,“我不许你自暴自弃。以后你跟着我,我必不会叫你再吃苦受气。”
  苏观卿只觉自己那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忽然被一双柔软又温暖的手捧住了。他悄悄地别过头,想要掩过有些发热的眼眶。
  姜曈见他情绪不对,便又转了话题,说起今日的种种情况。争分夺秒的惊心动魄,在姜曈口中讲来,倒是妙趣横生,听得苏观卿都忘了身上的疼痛。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路上顺便又请了大夫回家。
  姜怀山已经被阿乔送回来了,由钟婉词看护着。
  姜曈请大夫看过父亲,见他差不多已经缓过来了,方又让大夫给苏观卿看了伤。
  所幸两个病号都无大碍,送走了大夫,姜曈又忙着安置苏观卿。
  家里没有多的房间,她只能先在书房给苏观卿搭了一张床。
  之后又拿了套姜怀山的干净衣衫给他,让他自己换衣擦药。
  等到苏观卿把自己打理好了,姜曈方才进来,将一个东西放在了苏观卿手上。
  “观卿,这个你收好。”
  苏观卿正坐在新搭的床上,用手整理着枕头被褥,他接过姜曈递过来的东西,摸索了一下,是一张纸。
  “是你的身契。”姜曈道。
  苏观卿一怔,立即像是推火药包一样,将身契推还给姜曈:“我又看不到,当成废纸弄丢了怎么办?还是你替我收着吧。”
  他害怕自己得了自由,便没有理由留在姜家了。
  他不想要什么自由,他只想留在姜曈身边。哪怕只是一个家仆的身份,他也心满意足。
  姜曈却不知他这些想头,她一想,觉得苏观卿的话也有道理,便将身契收了回来:“成,我帮你收着。对了,这屋里的摆设,要不要我带你熟悉一下,免得你出入不便?”
  “好。”苏观卿立即从床上起来。
  姜曈便扶住他,陪着他一点一点摸着,熟悉书房的布置。
  刚转完一个圈,门口便传来一个声音——
  “观卿。”
  苏观卿听出是姜怀山的声音,忙肃容立正:“伯父。”
  钟婉词扶着姜怀山一步步走了进来,姜曈看钟婉词扶得辛苦,忙抬了凳子过去。
  姜怀山气喘吁吁地坐下,待得气息稍微平复了些,方将目光落到苏观卿身上。
  这是自苏家出事后,他第一次见到苏观卿。
  姜怀山是看着苏观卿长大的,首辅独子,才华横溢,年少成名,那么多耀眼的光环笼罩在苏观卿的身上,他却从来不曾骄傲自满,待人接物向来和善温文。
  今日,苏观卿身上所有的光环都消失了,他垂手立在那里,不动不言,态度依旧谦卑温和。
  达则不矜不伐,虚心自守;穷则处变不惊,从容自若。
  姜怀山心中暗赞,开口却是一声长叹:“好孩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劳伯父惦念。”听到长辈的关心,苏观卿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委屈,唇角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钟婉词不知道丈夫看出了什么,反正她就见到昔日那个春风和气的小观卿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有一块干掉的血渍,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一时心中酸楚,背过了身去,悄悄抽出一张手绢捂住了脸。
  姜怀山又叹了一口气:“你们母女两个先出去,我有话单独跟观卿讲。”
  第15章 探隐秘 他近乎惊慌失措地将滑下去的被……
  等到姜曈母女出去,掩上了房门,姜怀山方开口道:
  “当年正统帝北狩,险些亡我大明,回銮之后,竟杀弟夺位。为了掩人口目,又在朝堂之上大开杀戒,多少忠臣良将就此丧命,你父亲……偏你父亲是个宁可玉石俱焚的性子,以致苏家招此大祸,只可惜了你这样的好孩子,哎……”
  苏观卿两眼含悲,声音却是字字清晰:“父亲曾教导小侄,为人臣子者当效死输忠,便是粉身碎骨亦当在所不辞。父亲不悔,小侄亦无悔。”
  “好啊!好!”姜怀山眼眶有些发红,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苏兄轨物范世,俯仰无愧天地,不愧为我辈楷模!”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气势也委顿了下来:“这份忠肝义胆,我不及你们父子,当年正统帝复位,但凡敢不表明态度效忠的,全都杀头抄家。若不是正遇上丁忧,我恐怕亦不敢辞官触怒陛下,只能做正统帝的走狗。”
  书房窗外,母女两个挤在一起,贴着窗缝往里看。
  姜曈有些诧异,她从不知道姜怀山对新帝竟有这样的怨念。
  她看向姜怀山侧颜,只见他的神色极为复杂浓烈,有对自己胆怯的不齿,对先帝、老友的愧怍,还有对未来的绝望,以及一丝没能藏好的,对那位诛除异己时杀人如麻的君王的畏惧。
  钟婉词或许还不明所以,姜曈已经明白了父亲的心思,只要那位正统皇帝还稳坐地位,苏观卿便永远是罪臣之后,而他姜怀山也永远不打算重新入仕。
  苏观卿宽慰道:“正统帝兵权在握,早已无人能抗衡,便是暂时蛰伏,也无可厚非。”
  “暂时蛰伏……这恐怕也是正统帝所担忧的,”姜怀山略微压低了声音,“你爹临死,可留了话给你?”
  苏观卿摇了摇头:“当日事发突然,父亲没有来得及跟小侄说什么。”
  姜怀山神色肃然:“这段时间,可有人在你身边旁敲侧击探听消息?”
  “探听什么消息?”苏观卿茫然以对。
  姜怀山将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程度,却是继续步步紧逼:“我听说,前段时间码头曾经起火。烧死了上百人。”
  “确有此事。”
  “你可知缘由?”姜怀山目不转睛地盯着苏观卿的表情。
  苏观卿一脸迷惘:“小侄不知。”
  “看来苏兄什么也没有给你说过。也好,也好。”姜怀山说着,眸光中露出一抹浓浓的哀意,眼眶也有些润,他用双手捂着脸,半天也没有放下来。
  窗外姜曈与钟婉词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屋内姜怀山摩挲了几把脸,手放下来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他没有再继续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话题,而是忽然感慨道:
  “如果没有这个事情,你和曈曈这个时候当已经成婚了。”
  钟婉词不明白丈夫为什么无端提起此事,她只怕姜怀山还要坚持当年的婚约,一双红红的眼睛惊疑不定地在姜怀山同苏观卿身上来回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