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把失明前未婚夫买回家 第2节
  再破损不堪的古画到了她的手里,都能得到新生,她也因此被誉为“画医姜”。
  人人都只道画医姜痴迷修复技艺,以致一生未娶,可是没人知道,姜画医心中到死都怀着对一个人的愧疚。
  姜曈回忆到这里,颓然将要敲门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然而目光落在自己手背的一瞬,她蓦然瞪大了眼睛!
  她的手竟不是记忆中那个长满了皱纹和老人斑的枯手。这双手肌肤莹润饱满,分明是少年人的手!
  可这分明又是她自己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是她临死前的南柯一梦?
  正自惊愕间,门被人从里面“唰”一下打来了,开门的是那个背后讲她坏话的男旦。
  见到姜曈,他先是惊讶了一下,接着 便恶狠狠地瞪了姜曈一眼:“又来要钱?你可知观卿这两日为了多赶两场给你挣钱,手都磨出血泡了!”
  他看着姜曈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更生气了:“哼!我看你也不在乎!我看把他累死了,谁还管你!”
  姜曈到底是行内泰斗,经过见过,虽然闹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但是她早已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此时已经迅速从震惊中冷静了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轻轻开口道:“不会有别人了,这世上只有他这么傻。”
  大概没想到姜曈会这么说,那男旦愣了一下,怒道:“知道你还这么磋磨他!”
  “拂柳,你别这样同姜姑娘讲话。”屋中传来苏观卿急切的声音,接着是竹杖点地的哒哒声。
  风拂柳好心被当作驴肝肺,气得又瞪了姜曈一眼,一跺脚,妖妖娆娆地走了。
  “曈曈,你别生气,拂柳的性子素来如此,你别跟他计较。”说话间,苏观卿已经点着竹杖走到了门口。
  姜曈哪里会计较什么,她正怔怔地望着苏观卿。
  这是来到这个“梦中”后,她第一次见到苏观卿。
  苏观卿死后,她自己倒是活到九十三岁寿终正寝,这么一算,她已经有七十多年没有见到过这个人了。
  此时再见,已是隔世。
  记忆中,做首辅公子时的观卿气度温文,情致高雅,似月华不染尘埃。
  他向来清瘦,成为乐户后日子更是连肉都吃不上一顿,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单薄,仿佛落难的谪仙。
  名士倾城合一身。[1]
  姜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个身影她在梦里重逢过无数回,但都在她想要伸手抓住的时候,在她的指尖化作一片云,一缕雾,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她的眼前。
  “曈曈?”苏观卿没有等到姜曈的回应,有些无措地唤了一声,“你还在吗?”
  “......我在。”
  听见姜曈的声音,苏观卿这才放松下来,把姜曈往里面让:“眼下屋里没别人,你进来坐坐吧。”
  姜曈应了一声,跟着他走了进去。
  屋子并不大,里面也没别的什么陈设,只一个占了大半个屋子的大通铺,能睡十来个人,角落里放着俩明显不成对的椅子。
  十来个单身汉的屋子,环境绝不怡人。刚跨进门,姜曈就被一股难掩的味道冲了一个趔趄。
  她蹙眉看向苏观卿。他向来喜洁,以前还有熏香的雅好,不知怎么受得了的。
  苏观卿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紧了紧手中的竹杖,面上似闪过一丝纠结,却还是道:“曈曈,此间到底是下九流的腌臜地方,你不该来的。若是要找我,让你兄长来传个话,也是一样的。”
  他这话说得犹豫,连他自己也有些唾弃自己。
  他舍不得姜曈来这样的地方,却也舍不得她不来。
  姜曈微微抬头,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她记得这双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犹如琉璃映月,满载着星光。
  可是现在,那双漆黑的眼睛中只剩下了空洞与茫然,正毫无焦点地对着她的方向。
  姜曈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一时之间五味纷杂,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观卿没有再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将姜曈引到椅子边坐了,问道:“曈曈,伯父的身子可好些了?”
  他这么一问,姜曈便确定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概就是父亲刚刚病倒,家中无钱看病,自己来找苏观卿借钱的时候。
  “不见好。”姜曈听到自己说道。
  “可是钱不够?”苏观卿着急起来,“我家里还有一幅古画......”
  姜曈终于叹出声来,这个傻子!
  内疚像是一把刀戳进她的心里:你为我这么掏心掏肝,又换来了什么?我连你的丧仪都不曾露面!
  ——当年他们来不及成亲,苏观卿一死,她还是姜家未嫁女,她那个便宜哥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只能连夜逃走。
  苏观卿哪里知道姜曈这些想法,他听到姜曈叹气,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曈曈,你先别急,总有办法的,我告诉你那幅画埋在哪里,你去挖出来卖掉换钱,先给伯父治病要紧。”
  “你既有古画,为什么不卖掉给自己赎身?”她满眼复杂地看着他。
  苏观卿轻声给她解释:“城中人人皆知,我家里是被抄家了的,如果我拿着古董去卖,岂不就是告诉人,我家还藏了东西?给人告发了,这就是欺君。何况我就是自己去挖出来了,也看不见,贸贸然拿着画去卖,岂不是平白给人诓了去?”
  “可能诓你的是我呢?”姜曈涩然道。
  苏观卿弯了弯唇角,声音温柔:“你不用的。”
  ——她不用诓他,但凡她开口,没有他不能给的。
  第2章 救故人 就算是死在这里了,故人相逢黄……
  两人正相对无言,忽听见外间嘈杂起来,夹杂着纷乱的叫嚷:
  “走水了!”
  “快救火!”
  姜曈快步走到门口朝外望去,就见大约数条街外的位置升起一缕黑色的浓烟。
  “是哪里起火了?”苏观卿也摸索着走到了门口。
  “看方向,应该是码头那边。”姜曈话音刚落,脸色蓦地就变了。
  她记得这次码头大火。
  当年此时,她便有所耳闻,但是真正了解到这次大火的内情,还是在她中年之后。
  彼时,于俗世她再无可挂牵之人,她便将一颗心都扑在修复技艺上,眼中只有一幅接一幅等着她修复的古画。
  对于画的主人是哪位达官贵人还是文人雅士,她从来不曾关注。
  唯有一个人是个例外。
  那人带着画来找她的时候,打扮得文质彬彬,一派书生模样。但那人气质冷冽,手上虎口处有长期持刀剑者才会有的老茧,显然并非读书人。
  姜曈后来知道,此人是当时国朝最大的地下组织头领,手中的势力之大,便是朝廷都要忌惮一二。
  巧的是,那人同姜曈是同乡,且都是少年时遇见变故,被迫背井离乡。
  而那件变故的发端,就是眼前的这场大火。
  起火之时,那人就在码头仓库,虽然侥幸逃得性命,却已重伤毁容,此后余生,便不得不以易容术遮掩,再不曾以真面目示人。
  ......现在火势刚起,自己是不是有机会救下那位二十余年后,跺一跺脚就能震动整个国朝的头领?
  姜曈想到这里,一颗心砰砰地跳起来,拔腿就往外走。
  苏观卿听见声音不对,忙唤了她一句:“曈曈,你去哪里?”
  “救人。”
  苏观卿大惊,想要劝她别去,可他知道,姜曈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人,特别是自己的话。
  耳听得脚步声渐远,苏观卿只好点着竹杖,匆匆追了过去:“曈曈,你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
  他刚追到照壁边,耳边便已经听不到姜曈的脚步声了,正自着急,冷不丁一个温热的触感覆在了手腕上,他不及反应,已经被扯着往前奔去。
  有那么一瞬间,苏观卿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从来没有想过,曈曈会主动来拉自己,会带着自己同行。
  毕竟,就是当年自己还看得见的时候,曈曈也是很嫌弃自己跟在她身后,回回一定要把自己甩掉的。
  可眼下又是怎么回事?
  他惶惑地想,曈曈这是终于不讨厌自己了吗?
  一丝喜悦悄悄冒头,却立即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自己怎么敢如此想的。
  苏观卿唇角溢出一点苦涩,曈曈其实只是不忍拒绝一个可怜的瞎子吧。
  他脑中胡思乱想,脚下却是配合着姜曈跑得飞快。
  从他看不见之后,他行动都是靠着一根竹杖,探一探,走一走,从来不曾跑得这么快过。
  苏观卿能感觉到自己不停掠过一个又一个的人,有时候会蹭到别人的衣角,不待他道歉,姜曈便已经拉着他跑远。
  他只能尽量收着竹杖,不要打到别人。
  再后来身边的声音愈加嘈杂,不断有人呼喊着救火,他甚至闻到了呛人的烟味,他便知道,码头到了。
  姜曈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她记得当年那位头领曾经不无得意地讲,自己那个时候虽然不到二十,但一身功夫已有小成,等闲不得近身。
  可唯有这一次,他们被仇家下了药,困在码头的一个货仓里,眼看着火烧过来,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姜曈推搡着人群往里挤,很快找到了仓库门。
  万幸,火还没有烧过来。
  只是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
  “钥匙呢?谁拿着钥匙?”姜曈对着来往泼水灭火的人群呼喊道。
  人群无人应她。
  姜曈无奈,四周看看,捡起一块石头去砸那锁。
  可任她将铁锁砸得火花四溅,却也根本无法砸得断。
  苏观卿只觉热浪一股接一股地袭来,他拽住姜曈的一片衣角,劝道:“曈曈,这锁既然是从外面挂上的,里面当是无人。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