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乐指南针[强取豪夺] 第19节
  “你是中美混血吗?”她紧接着又转移了话题。
  “我的外婆是华裔。但她有一个泰国的丈夫。”郑非和盘托出,“我妈妈是中国人与泰国人的后代,准确来说,我是美国人与泰国人的后代。”
  “哦。”
  罗心蓓点点头。
  借助他的回答,她终于认真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看起来,的确有一丝东南亚的长相。
  麦色的皮肤,立体的眉骨。
  浓黑的眉毛,还有东南亚人种才有的略厚的嘴唇。
  瘦削锋利的下颌线,随着每次的咀嚼都可以看到颌角的形状。
  只是那双眼睛像箭,仿佛会一箭贯穿人的内心。
  令人压力山大——
  几个小时之前还打算一枪崩了自己的人,现在还这样若无其事地聊天。
  罗心蓓不再与他搭话了,她低下头去,认真吃掉她的午餐。
  借助低下的脑袋,眼睛偷偷抬起,罗心蓓看到了郑非手背上的纹身。
  她顺着这个合拢的翅膀纹身,一路看去了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有着常年从事重量训练才有的线条。粗、壮。
  他有很多纹身。
  翅膀、字母、数字、或是动物。
  整条右臂几乎像打满了logo一样,很少看到大片空白的区域。
  各式各样的纹身,从手背一路纹进被黑色t恤袖子遮挡的地方。
  而他的左臂,只有几个零星的文字类的纹身和一只鸽子。
  泰国人——
  她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
  不知道田一诺有没有在泰国苏梅岛渡过的热恋期中发现她失踪了。
  罗心蓓开始对着郑非左手手背的经文纹身发呆。
  “去过泰国吗?”郑非突然张口。
  罗心蓓恍然抬头。
  “没有。”
  “为什么?”郑非头也不抬,“听说中国人很喜欢去那里。”
  “呃——”
  「ladyboy,freakshow,buddhism,ormurder。」
  想起对田一诺激情开麦泰国刻板印象的这句话,面对一个半泰国人,罗心蓓心虚地低下头。
  “太热了。”她小声说。
  她吃了一口面团,赶紧转移话题:“呃——你真的吃过蛇肉吗?”
  盘子已经吃光,郑非抬头看向罗心蓓。
  “是的。”他点头,“在西点军校时我们曾进入过亚马逊训练,没有食物,有什么吃什么。”
  。。。。。。
  他真的吃过蛇肉——
  想吐的心又起来了。
  “哇——”罗心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真勇敢。”
  第11章 我们
  本着在被真正带离这里之前必须得对这个男人态度好点的想法,罗心蓓才这样一番恭维,可是好像没什么效果——
  郑非没有任何反应,他就坐在这里,似笑非笑盯着她的眼睛。
  棚顶的破布随风飘动,阳光时不时掠过他像他的性格一般凌厉的脸庞。
  他的眼睛一阵处于阴影,又一阵处于明亮。
  对视堪比一场无形地对决。
  两双视线毫无情愫,只有对对方的探究。
  对视几秒,罗心蓓就挪开了眼睛。
  飘忽的视线向下划去,她不动声色地躲开郑非肆无忌惮的凝视,装作埋头吃饭。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她没话找话地想要打破这样诡异的气氛。
  “三天之后。”郑非平稳的视线也随着罗心蓓低下的脑袋向下垂去。
  罗心蓓又抬起头。
  她的眉头因为好奇而微微蹙起:“你要怎样离开?”
  “我交付合同规定的条件,他们就会让我们离开。”
  他说了「我们」——
  “嘿,你这个土豆脑袋——”
  前方传来一声男人嬉笑的咒骂,罗心蓓的视线穿过郑非的肩膀,向那里看去。
  她看着那三个与郑非一起来到这里的斯拉夫人,不知道郑非说的「我们」有没有包括她。
  手指已经就此陷入柔软的面团,毫不自知地把一块面团捏来捏去。
  罗心蓓想了一会儿。
  她再一次对上郑非仍然在盯着她的视线时,眨巴眨巴的眼睛中满是人畜无害的无辜。
  “可我还没有付赎金。”她拐弯抹角地试探着她的位置。
  她在想,如果那些黑人不肯放她与他们一起走该怎么办——
  “我会付给他们。”郑非稳声回道。
  他又说:“这是你的补偿之一。”
  嘴角用力咧开,罗心蓓对着郑非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友好与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
  她的语气充满了“你真是个好人,我单方面绝对相信你”的笃定。
  这份笃定像恭维,又像催眠。
  她是真的被那个华裔军师骗得有点ptsd了,总想反复确认他们之间的约定是否真的作数。
  郑非又是什么都没有说。
  沾了肉汁的手向前伸去,他捡过罗心蓓刚刚用来擦手后又团在脚边的纸团。
  他慢悠悠地展开纸巾的一些边角,将手指擦得干干净净。
  “把你的饭全部吃光。”
  在罗心蓓对着盘子纠结该如何在对面坐了“一尊佛”的情况下为苏儿留下点食物时,郑非又张开了嘴巴。
  “我会向他们再要一份给你的妹妹。”他说。
  纸团扔去一旁,他的脸上又挂上了那副难以捉摸的神情。
  “没有力气,可活不下去。”
  “他们会再问你要突击步枪吗?”罗心蓓想起那三瓶水的来途。
  “那台车。”郑非哼笑一声,“它足够换来我们三天的食物。”
  果然,罗心蓓转头向记忆中停车的位置看去,那台堪比装甲车一样帅的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午饭后,罗心蓓带着一份沉甸甸的乌咖喱回到了草屋。或许是阿莫西林与vc的确有用,苏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可是从噩梦中醒来时,面临的仍然是身处地狱的现实,这不比昏厥时的噩梦还能好到哪去。
  草屋内没有灯,是十分原始的用厚实的茅草与泥巴混成的屋顶与墙壁。只有太阳在门口投进的光,才能让这里不至于彻底黑漆漆。
  苏儿端着盘子,她蜷缩起双膝坐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沉默地吃着这些看起来不像食物的食物。
  “罗丝。”苏儿对着盘子难以控制地瘪起嘴巴,“我想回家。”
  “别担心。”手搭在苏儿的肩头,罗心蓓轻声安慰她,“只要付了赎金,他们会放人的。”
  “这太——”苏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哽咽着仰头呼出一口气,抿紧已经泛起死皮的嘴唇。
  眼泪默默涌出眼眶,她什么都不再说了,只是用左右两只手交替擦着因为生病而枯败无光的脸颊。
  战乱四起的国度,难以退下的高烧。
  遥隔千里万里的家,还有原本该无忧无虑的暑假。
  再看看身下分不出颜色的草席,还有头顶茅草扎成的屋顶。
  被绑架的处境,门口还有抱枪守在这里的武装分子,他们随时都会开枪。
  想到这些,眼泪就好像彻底决堤。
  小草屋内只有苏儿的抽泣,罗心蓓盘腿坐在床边,她看着苏儿哭了好一会儿。
  “把它吃完吧。”罗心蓓劝着苏儿,“没有力气可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