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谢兰藻面色绯红,艳艳的唇蒙着薄光。眼睫轻颤着,眼神在亲吻中有些迷离,但仍旧能在关键的时刻,抓住赵嘉陵的手,咬了咬唇,摇头说“不妥”。赵嘉陵回神,她瞥了眼还明亮的天色,深吸了一口气,克制自己那澎湃的心潮。她凝视着谢兰藻,感慨道:“这是小别胜新婚。”
  谢兰藻:“……”她实在是不想理会陛下的胡言乱语。
  有了期盼,就眼巴巴地等待着太阳落山,黄昏降临了。
  说是下棋消遣,可赵嘉陵也总是心不在焉的。看着满盘的棋子,只觉得它们都在舞动着。眼花缭乱,等一抬眸看谢兰藻,赵嘉陵又觉得好了。以前的谢兰藻就像是谪仙人在满是浊浪的红尘中修行,现在呢,不再是清绝的冷,一颦一笑间都带上了温度,而且,这都是她一人独有的。
  “陛下的棋艺怎么不进反退了?”谢兰藻抬眸问她。
  “我的天资不在棋上。”赵嘉陵一本正经道。
  盼着黄昏,可临到了黄昏又不着急了。
  跟谢兰藻用完晚膳后,又慢悠悠地在太液池边行走。
  开春后,枯枝生芽,浅浅的绿意在视野中萌发,就像那些蕴藏着勃勃生机的事业,一旦出了芽,就会以极快的速度蓬勃成长。
  一排排灯笼亮了起来,光芒下人影交织。
  等到了要入夜后,两人才慢悠悠地回到蓬莱殿中。
  “要一起么?”赵嘉陵的体贴过了头,临到沐浴时候,很殷勤地相邀。
  “不行呢。”谢兰藻的拒绝轻柔而坚定。
  赵嘉陵唏嘘一声:“那我下回再问。”
  没能共浴的遗憾很快就被一朵出水芙蓉给冲散,梳妆镜前坐在着的人长发半干。赵嘉陵蓦地想起之前的一件缺憾,她懒得折腾自己的头发,自顾自地走到谢兰藻的身侧,接过了她手中的巾帕替她擦拭,末了,还抓了一把象牙梳在掌心。
  “之前就想着了。”赵嘉陵说,“虽然时机有些不恰当,但我先过个瘾。”
  谢兰藻随她摆弄,只是在被扯断几根头发后,她微笑道:“陛下的头发还湿着。”
  赵嘉陵“唔”一声,说:“那你来。”指腹按抚着头皮,熨帖之中又酝酿着别样的情丝来。宫中的镜子是用玻璃打造的,能清晰地映照着两人的眉目。赵嘉陵瞥见镜子里眼神沉静的谢兰藻,没忍住握住了她的手,眼巴巴地望着。
  谢兰藻哪能看不出她的深意,眼尾飞红,她道:“臣可没带了稍睡枕来。”
  赵嘉陵一呆,又笑道:“不碍事。”她飞快地牵引着谢兰藻回到了床上。蓬莱殿中的床一丈六尺长,屏风是先前谢兰藻送的礼物,早前赵嘉陵就安排银娥将它置于此处了。床尾陈设着长几,一盏散发着朦胧光晕的小灯,一只烟气袅袅的香炉,几本乱堆的书。将帷帐一拉,屏风一合,又是她们的小天地。
  谢兰藻想要灭灯,但才一行动,就被赵嘉陵捉住,那欲说还休的神色不难看穿。谢兰藻微恼,面上浮现一抹薄红。赵嘉陵看她没坚持,就知道还能够再进一步,谢兰藻果然待她宽容。她跪坐在床上,双手环着谢兰藻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循循善诱道:“你难道不想看清我的神色吗?”
  谢兰藻推了推她,横了一眼,心想,哪里还用看的?
  “你先前已经拒绝我一次了。”赵嘉陵又换了个哀哀的语调,见谢兰藻没有即刻应下,她手一松,快速地挪到床尾,取了一本书仔细看,故作退步道,“罢了,那就趁着还有灯光的时候看看吧。”点了点图幅,她又问,“这个怎么样?”
  书是高韶送过来的,不愧是秘戏图,有的让赵嘉陵大开眼界。不过她琢磨一阵,觉得谢兰藻不会同意她胡来。让她埋首都不肯,何况是直接跪坐到脸上来。果然,她听到一道吸气声,再看谢兰藻的脸,已经是彤彤红云满了。“不成!”语调稍稍拔高,拒绝之意更明显。赵嘉陵也没指望着成功,她趁机问,“那灯——”
  谢兰藻:“随你。”
  得逞的赵嘉陵笑了一声,将书丢到了角落里,她快速地抱住了谢兰藻,啄了啄她的唇,故意说:“之前有些愚钝,为了进步,只能再拿起当初学习的劲头来,你怎么不满了?”
  谢兰藻眸光幽幽的,有些恼了。虽然该做的都做了,但有些东西还是刺激颇大。光是想象到那个画面,她便浑身颤栗。她背对着赵嘉陵躺着,可一合眼就是方才那一瞥看到的画面。赵嘉陵“嗳”了一声,知道不能太过火,万一惹得谢兰藻生气了,吃苦的还是她自己。她的前胸贴着谢兰藻的后背,手横过去搂着她,但就像那张啵啵着停不下的嘴,手也在谢兰藻的身上留痕。谢兰藻看似四平八稳的,可这生理、心理都遭受着冲击,七上八下的,一颗心咚咚地跳着。
  “我听到了。”赵嘉陵说,手覆在谢兰藻的心口,没继续摸索,而是停着,感知着谢兰藻心跳的节奏。“各跳各的,但慢慢的,所有声音都会融汇在一处。就像我们,本来是各走各的,现在躺到了一起。缘分啊,不去求就不会有。”
  掌心的热度透过单薄的寝衣渗入肌肤里,暖烘烘的,鼻子底下缭绕的是清幽的香气。这一会儿搓揉一会儿停滞……谢兰藻蹙了蹙眉,思绪有些混乱。她稍稍地转身,与赵嘉陵面对面。
  闲话断了,赵嘉陵的声音停了一下,才道:“真的不试试那秘戏图吗?朕学来了一些厉害手段,能伺候好你。”
  谢兰藻眼皮子一颤,她惊了惊,还是很难越过心间那座无形的山。“不成!”
  赵嘉陵贴着她,又问:“那什么时候能成?”
  谢兰藻语塞,她哪里知道?有的时候吧,真觉得陛下烦人,就要胡搅蛮缠。但她的推拒好像都是徒劳的,不一会儿就软化了。但这回说不成就不成,她绝不反悔。她故意耷拉着眉眼:“六娘,到底要睡还是要闲聊?”
  赵嘉陵真怕她口中蹦出一句“我不奉陪了”,忙回话说:“都不是。”她的视线一转,瞥见那敞开的领口下令人目眩的白玉肌肤,她不再啰嗦了,而是任由满帐的旖旎将两人笼罩。
  她才不要真的闲话到天明。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往返光宅坊的事其实很多人都知情,等到谢兰藻留宿在宫中消息流传,更是一副果真如此的了然模样。自从听到陛下心声后,大臣们知道皇帝心心念念都是她的谢中书,但不管流言如何发酵,从两人的举止上是看不出什么的,猜测只是猜测。然而这会儿不一样了,相当于一切都涌到明面上。
  有金仙公主赵仙居在前,朝臣们也不觉得皇帝和谢中书友首尾算什么,要是只有谢中书,那问题才算极大。公主府的家事他们管不着,但皇帝呢,是没有家事的。不管她跟谢兰藻如何,“皇嗣”是她必须要考虑的,女人和女人生不出来,那就得立侍君,这是皇帝的责任。
  于是,在赵嘉陵和谢兰藻的关系趋于明面化的时候,试探的奏疏还是递了上来,道皇帝陛下已经二十一了,登基已有七年,早就该招良家子开后宫了。至于男子入禁宫会有不变,朝臣们也给了方案,如禁宫中的翰林学士院,别立一院,不许侍君任意行走。
  这些奏请皇帝扩充后宫的折子,有通过正规程序送到政事堂的,也有直接密书送到皇帝跟前的,甚至还有送到太后处的,大体是一个意思:皇帝年纪合适,也该开枝散叶了。偶尔也有几份针对谢兰藻的,字里行间劝她大度,要为帝国着想,而不是霸占着皇帝。
  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最有名义来劝皇帝选侍君,朝臣们也是抱着这点心思,上书太后。只是桓太后向来不理会这些琐务,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让人将东西送到皇帝跟前了。
  而赵嘉陵——
  虽然早知道这点,但看到那些奏疏,忍不住气闷,恨不得将它们丢了当柴火烧。自己家弄清楚了吗?就开始插手她的事了。可赵嘉陵知道,她的勃然大怒会将让压力转移到谢兰藻的肩上,不敢针对皇帝大肆攻讦,然而骂声会落到谢兰藻的身上,流言迟早要推翻她的功绩,让她担上“狐媚惑主”之名。
  谢兰藻抿着唇,当她选择了陛下,就意味着要面对一切。她说了一个字:“拖。”见赵嘉陵余怒未消,又与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又不仅仅是拖,对于那些格外“出众”的,就查。余下的呢,就给他们发布任务,譬如任为使臣去监督各州种植进度、官道建设程度以及把控明德书院的建设。使职在身,但又不完全下放权力,只要将人送出京城,声音自然而然就小了。
  当皇帝无视谏言的时候,难道整个朝堂的人都要将心思放在这一件事情上,要与皇帝对抗到底吗?
  赵嘉陵了然。
  一方面将朝臣推荐的人选查了个底朝天——要知道这帮人推荐人物还是依照惯常的习惯来了,是要竭力构建一张姻亲网,好教自身能平步青云,至于其它的,就不那么看重了。这帮人里面只要出几个烂泥里混账,就足以赵嘉陵用它做理由,将朝臣骂得狗血淋头。也确实存在那末等货色,跟家中婢女有私,还想着一步登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