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那一年,边战区还没有收复,黄沙遍地,
  他如愿进入了部队里,开始忘记了所有,只有日复一日的作战训练,并在某次行动里他在危险之时表现出色,得到了陆老将军的赏识。
  阅历在他身上留下的,不仅仅是一道道伤疤,还有气质的变化。
  他逐渐褪去了少年时的孱弱与青涩,变得成熟内敛,锋利,游刃有余。容貌也生得更加冷艳,清冽凌厉。
  但许是年少时的经历。
  他总是习惯戴面具,性子不孤只独,犹如高山冷雪叫人只可仰视,不可触碰,哪怕在一众alpha军人中也极具压迫感。
  岁月飞速流转中,其他人对他的称呼也在不断改变——
  “谢少尉。”
  “谢上校。”
  “谢中将。”
  到最后,是老人拍着他的手背,边咳边笑着道:“小谢,看来帝国以后的安宁咳咳……很快就要交到你的手里喽。”
  陆老将军的头发早已白透了,望向他的目光,也从一开始对晚辈挑剔的审视,到后来惊艳与欣赏,再到如今对他寄予薪火相传的厚望。
  谢愃才恍惚地意识到,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不知不觉间,他也已经170岁了。
  第51章 过往3小裴出生夜
  这些年来,谢愃零星听到远方传来故友的消息——
  鹤氏掌权人前些年离世了,鹤屿翔摆脱了家族军业联姻,只身去了海军队。
  而他们之中成绩同样出众的唐见许,则在某次主星任务里为了救下司誉,左腿受伤。
  曾经惊艳绝伦的四师兄,只能离开军方,余生跟轮椅相伴,令人唏嘘。
  后来,是听说司誉被逐出了师门。
  原因未知。
  曾经七人组正式破裂,又或许早在一百多年前那场葬礼时,就不复存在了。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乌托邦,阴晴圆缺,悲欢离合才是人生常态。
  不过也有难得的喜事。
  那就是某一年里,谢愃收到了裴老师结婚的喜帖。
  师母他也认识,是欧阳惠兰。
  那天,他让人备了一份礼送去。
  “新婚快乐,老师,师母。”
  举杯邀月诚心祝愿的这一刻,谢愃便明白了年少时那份朦胧的憧憬,原来真的不是爱情,只是因为他的心中,一直有只染血又绕不开的红色蝴蝶……
  后来,星盟战舰军队一路所向披靡,虫族被一举击溃,成功收复了荒星失地。
  而他作为总指挥将领,一朝凯旋。
  今时不同往日,百多年前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毕业优秀生,如今,他已是名震全星系最瞩目卓越的人物。
  只是行踪神秘莫测。
  戴着银色面具,不以真面容示人。
  惹得旁人对他的猜测也层出不穷,有人说他貌若门神,力大无穷,一拳十个壮汉……
  谢愃从不在意这些说法。
  面圣的一趟,十分顺利,皇帝对他赞许有嘉。
  除了皇弟霍彦琮突然犯贱,知道他回归后立刻来到皇宫,当着圣人的面求娶他——以单挑的方式,只要赢了就结婚。
  最后。
  他直接把霍彦琮打进了皇家医院。
  技不如人着实丢脸,皇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这事,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大臣跟他说话时,都会两股战战,生怕一不小心惹到“暴躁”晚辈,会被一拳打到墙上抠不下来。
  面圣结束后。
  他回了一趟裴家。
  这是他时隔一百多年,再一次踏入故地。
  最先看见他的是欧阳惠兰。
  “小愃……是你吗?”
  听到熟悉语气响起的那一刻,谢愃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喉间微哽却是感动的:“师母,好久不见。”
  可惜那天不凑巧,裴老师在别的星系执行任务,赶不回来,鹤屿翔远在海区只能缺席。最后吃到了只有三个人的团员饭。
  饭后,唐见许坐着轮椅,来到他的身旁。
  谢愃垂眸望向他的腿,问道:“疼么?”
  “少来可怜我,我现在日子清闲,可比你幸运多了。”唐见许笑着道,“倒是你一百多年了,怎么连个alpha都还没有。”
  这些年,他们经常有书信和快递往来。
  因为谢愃用来伪装性别的抑制剂,是唐见许制造出来的。
  “没遇到喜欢的。”谢愃回答道,不太走心。
  “是没遇到,还是没想遇到?”唐见许叹了口气知道他的想法,提醒道:“高强效抑制剂会有副作用的,小愃,你不可能往后余生都用这种东西度过特殊期。”
  何况强行维持与alpha一般无二的强劲信息素压迫感,久了会对omega腺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情况。
  “那就等到时候,再说。”
  他油盐不进。
  态度之下,是对于alpha无法抑制的本能排斥。
  主星没有待多久。
  谢愃离开了,将常住地选在了第十五星系。离母校格维多尔比较近,总让人想起跟几个师兄们一起上学的那段时间。
  后来是一个恐怖星盗组织蠢蠢欲动,他便带着军队驻扎去了边疆区域,一举击溃。
  那是个十分荒凉偏僻的星球。
  远方,再也没有传来故友的消息。
  但他也知道没有消息,往往才是最好的消息。
  只是偶而他会望着月亮,觉得自己好像个在深海里只会往前行驶、却永远找不到归处的船帆。
  不过,只要故友身体安康,其他的都不太重要了。
  可这样的平静,在他快200岁的那一年,被打破了——
  收到消息后,那是他第一次申请离开边区,几乎是昼夜不息地赶回主星。
  等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记忆里那个向来温润的男人,脸色透着苍白虚弱,嘴角溢出的黑色血迹让人心惊胆战。
  这是时隔一百六十多年的再次见面。
  “……我回来晚了。”
  裴润川见到他时微愣了一下,随后眼底染上欣慰与思念,冲散了些许病气:“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
  谢愃站得身形玉立。
  地面影子修长,只是细看会发现他肩颈处绷得紧颤。
  “小愃,”裴老师声音很轻的响起:“你还在因为当年,那件事怪我吗?”
  青年没有说话。
  人的这一生,是会有很多错误与错过的,裴润川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像此刻的他,早已病入膏肓毒侵五脏,活不长久了。
  “我这一生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惠兰,还有……”
  她腹中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出事后,他封锁了消息,没让孕期七月的惠兰知道这些事,就怕到时候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谁干的。”谢愃问。
  “不是谁,不要去过问。先帝病重恐怕已经活不了几年了,整个帝国又要动荡一段时间了。”裴润川语气回避的意思,许是疼痛难忍他笑得有些艰难:
  “不说那些了,来让老师好好看一下……现在穿军装的小愃是什么模样。”
  谢愃呼吸都在抖着,闻言转了一下身子给他看。军装笔挺,只是一路风尘仆仆,多了一点凌乱。
  “其他人都很羡慕我,说我带出了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但我知道,哪怕没有我,你也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他眼尾带着一点细微的皱纹。
  “不会。”谢愃看着他,总觉得眼底朦胧一片,“是老师给了我新的人生。”
  裴润川愣住,闻言眼睛也跟着染上一点微红。
  跟着回忆起了往事。
  他道:“小愃,你还记得吗,你有一天睡着后,抓着我的手管我叫阿姐。我从那以后就知道,你的‘爱’,只是因为把我当成了家人——”
  “所以,不要哭。”他温柔地帮他擦掉眼尾的泪痕:
  “你以后还会有家的,遇到一个真正的、能够陪伴你一生的爱人。老师这一辈子里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让星检局的人把你带走了……”
  因为意识到你在里面也会难过,会害怕。
  原来,他也早就把他当成了家人。
  那是谢愃生命里见过最寒冷的春天,惊蛰那晚,窗外电闪雷鸣,omega独立产房内。
  “小愃,去把孩子抱给裴哥看看吧……”刚生产完的欧阳惠兰气若游丝,眼眸泛红,疲惫又痛苦。
  ——原来这段时间里,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了。
  从产房区到病危区。
  不过是绕着军校跑半圈的距离。
  可谢愃第一次觉得这段距离,这样的漫长遥远,总觉得窗外的水珠似乎都砸在他的肩头。
  冰冷渗透衣物,可他却无知无觉。
  直到推开门,却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他脸色毫无血色,第一次抓着走廊外的医护人员狼狈地问:“他去哪了?”
  他们只神色悲悯地看着他。
  “长官,请您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