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薛絮声音温柔,即使刻意提高了音量,被雨声掩盖后,陶挽也听不清,大概是在道歉吧,陶挽摆了摆手,意思是没事,让她们自己走。
  “姐,我们走吧”,薛语扯了扯薛絮的衣服。
  薛絮看了她一眼,拉着薛语走了。
  陶挽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啧了声,反正都湿透了,跑也没用。
  司机在山下等着,见下起雨拿了伞来接薛絮和薛语,在半山腰下面的位置接到了她们,她们已经全身湿透,司机忙把伞撑到她们头上。
  “大小姐,你们没事吧”,他扯着嗓子吼。
  薛絮拿过他手里另一把伞,“陈叔,我们没事,你先带小语回去。”
  说完便转身往山上跑。
  “姐,你去哪?”
  “大小姐!”
  不顾两人的呼喊,很快跑得没了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担心刚才撞到的人,不忍心她一个人在这山上淋雨。
  陶挽身体开始轻颤,是冷的,也是饿的,在看见刚才那人去而复返时,觉得她莫名其妙。
  薛絮走到她面前,把伞撑在两人头上,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大喊:“小姐,我看你没带伞,我送你回去吧。”
  陶挽看到了她眉间淡淡的担忧,以及真诚。
  但她最讨厌接受别人的好意。
  大雨敲打在伞面上,有些可怖,陶挽走近她,一只手挽上薛絮的手臂,薛絮以为她这是接受了,正要往下走,又被拉住了。
  陶挽可不会扯着嗓子喊,她现在也没有力气。
  她仰头凑到薛絮耳边,嘴唇若有若无擦过她的耳廓。
  雨水是冷的,她的唇却是热的。
  薛絮感觉到有一瞬间的心悸,那种感觉很陌生,很难受。
  “我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
  陶挽说完退出了她的伞,自顾自下山。
  薛絮怔了怔,第一次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话觉得有些受伤,她捏紧了伞柄,跟了上去,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那人说了那样的话,薛絮也不再自作多情替她撑伞。
  但始终放心不下,刻意放慢了脚步,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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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感谢观阅。
  第2章谷雨
  谷雨时节,南方下雨其实是常态。
  陶挽全身无力,走得极慢,她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人,但她不在意,到山脚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雨势渐小。
  薛语本是要等着薛絮一起的,但陈叔见她全身湿透,怕她感冒,还是先送她回去了。
  陶挽没指望这种天气还能打到车,走了几步到公交站,她的衣服裤子都在滴着水,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坐在了长椅上,此刻无论是路上还是公交站牌旁边,都空无一人。
  哦,也不是没有人,陶挽看了一眼跟了她一路,现在在她身边坐下的女人。
  薛絮没有看她,只是安静坐着,她的身上也湿透了,只是没再滴水,衬衣和西装裤都贴在了皮肤上,很不舒服,还非常冷。
  她的头发是糖炒栗子的那种颜色,因为打湿了,比平日里更深一些,一部分贴在了侧颈上,薛絮坐了会儿觉得有些难堪,她很长时间没有这般狼狈过了。
  她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有公交车,但是这种郊外,班次应该本来就很少。
  陶挽倒是散漫随意,背靠在冰凉的站牌上,还不时用脚去踩地上的水洼,像个恶作剧的孩子,那水溅起来,溅到了薛絮腿边的长柄伞上。
  薛絮偏头去看她,黑色的帽子里掉出来一缕灰蓝色的头发,黏在了一起。
  长得真好看,即使这样狼狈,薛絮客观的想。
  等车的期间两人没说一句话,薛絮接了个电话,是陈叔打来的,问她还需不需要来接她,她鬼使神差的说不用了。
  然后她又跟薛语发了信息,说她今天不回家了,换了衣服后直接去公司。
  她今年二十九岁,事业有成,有自己的公寓和代步车,平时她都住在自己的公寓,而薛语才十九岁,马上要出国留学,自然还跟着家里人一起住,今天是特殊情况,才让家里的司机送她们一起过来。
  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陶挽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起来,不自觉环着双臂,是一个自我保护或是取暖的姿势,约莫等了半小时,终于有一辆公交车停在她们面前。
  陶挽强忍着不适站起来上车,薛絮跟在她身后,然后才惊觉自己身上根本没有现金,她也没有公交卡。
  “那个,小姐,你能不能借我两个硬币?”她尴尬开口,好在刚刚看见她拿出来的硬币有多余的。
  陶挽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从兜里摸出两个硬币投进箱子里。
  薛絮坐到她身边的空位置,礼貌道:“谢谢。”
  陶挽不想理她,这年头还有人不知道坐公交车可以扫码吗?她刚才没说只是因为没力气说话了,还不如给她投两个硬币。
  从郊区到市中心,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下了雨,公交车比平时还要慢一些。
  车上就只有她们两个乘客,不知道是哪里的窗户没有关严实,有冷风透进来,陶挽咬着牙,身体轻轻颤抖。
  薛絮不经意间偏头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靠着窗户睡着了。
  这么不舒服也能睡着吗?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摘了她的帽子,伸手去碰她的额头,已经滚烫了,脸上晕着不健康的红,眉头紧蹙,身体在不断颤抖。
  “小姐,小姐”,她轻轻摇了摇她的身体,又叫了叫她,都无济于事。
  她没有办法,脱了自己的小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可是自己的衣服也是湿的,会有用吗,还是会加重她的感冒?
  薛絮摇了摇头,又拿开了外套,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头,一只手揽着她的肩,将她压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陶挽滚烫的额头抵在她的侧颈,如果她醒着,便可以清楚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
  温度彼此传递,这时,她们更像是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动物。
  好在公交车会经过的站点里就有一家医院,薛絮在那里下了车,无奈之下只能抱着她走,外套盖在她身上,陶挽个子不高,更是瘦弱,抱起来竟丝毫不费力。
  陶挽身上什么也没有,身份证,钱,都没有,就一只手机和几枚硬币,薛絮替她缴了费用,让她挂上水,护士也给她换了病号服,让她躺上了病床。
  可她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医院不让她走,她连衣服都没得换。
  她没办法,只好给助理打了电话,“年年,是我,帮我买两套衣服到第三医院,一套买我的尺寸,另一套小一个号,休闲装吧,然后再买点清淡的食物,一起送到医院来。”
  等待助理到来的时间,薛絮就坐在陶挽病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精致的脸十分苍白,一头灰蓝色长发洒在雪白的枕头上,睡梦之中的表情依旧寒气逼人。
  纤细的手腕,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手背插了针,不断有药水流进她的身体,薛絮盯着她的手背看了会儿,不自觉伸手轻轻覆上去。
  触到的是一片冰凉。
  她知道这是输液时的正常反应,却莫名有了一丝心疼。
  敲门声响起,薛絮收回手,是她的助理年年到了。
  年年见她这副模样,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絮姐,您这是怎么了?”
  她一贯柔和地笑了笑,“没什么,淋了雨。”
  年年点点头,赶紧把衣服递给她,“絮姐,您先去换衣服吧。”
  薛絮提着衣服袋子向医生借了一个换衣间,两个袋子里装的是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淡蓝色的休闲套装,这年年,还挺会偷懒,她拿出自己的尺码的那一套换上,将换下的衣服装进去。
  病房里,那人还没有醒,她不能一天都耗在这里,正思考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那人的手机响了。
  薛絮走过去,犹豫了一会儿便接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头不换气一般说了一大段。
  “陶挽你回去了吗?出门带伞了吗?下雨有没有被淋到?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
  说到最后隐隐有了哭腔。
  她可以忍受陶挽对她冷漠,对她绝情,可她不能忍受她受到伤害,哪怕一丝一毫。
  “你好,你是手机主人的朋友吗?”
  薛絮终于找到机会说话,那边沉默了会儿,似乎是在调节情绪,再开口时果然平静得多了,“你好,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在路上偶然遇到她的,她现在在医院,麻烦你过来一趟吧,第三医院,305号房。”
  江璃忙说好。
  挂了电话不到二十分钟,江璃就出现在了病房,见到两个陌生人在,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保持着理智,礼貌问道:“刚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
  薛絮点点头,伸手让年年拿了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这位小姐醒来如果还有事,可以联系我,然后这是新买的衣服,她原先的衣服都湿透了,暂时应该穿不了,这是青菜粥,保温盒应该可以暂时保温,如果她醒得太晚需要加热才能喝,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