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但他刚刚看得清楚,这郑三郎分明就是故意踢的!
  想起郑家和叶家的恩怨,郑三郎走后,汉子冲着那嚣张的背影啐了口。
  都被村正给教训过一回了,村里人现在都不带理会这家人的,也不知他们有甚好得意的,郑四娘母女整日不见人影,说是去县上走亲了,当谁不知道啊,就是回娘家,也没见这么多天不回来的,谁知是不是嫌丢人,不敢在村子里露面啊。
  他这么想那可就猜错了。
  郑家人一向爱显摆,有个在县上做大买卖的亲戚,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这会儿有了大喜事,怎么可能还把那丢人事当回事。
  郑三郎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能显摆的对象,还听了一耳朵关于叶家的破事,恼羞成怒,悻悻回了家。
  他一到家,坐在院中看书的郑五郎就把书一合,皱眉问他:“上哪去了,事儿还没定下来,别跑外边瞎说。”
  郑三郎一听,愤愤不已,“甚么叫我瞎说?人叶家忙着赚大钱呢,可没功夫听你瞎说!”
  “看看看,整天装模作样,读了几年了,考出个甚么来了?”他小声嘀咕着,到底没敢在郑五郎跟前说。
  等郑三郎进了屋,郑五郎看着书封,笑了声。
  叶家得罪了本家,把大郎打成那个样子,还想安安生生赚自己的钱?
  郑五郎去了一趟县城,见了阿娘和四娘,听了不少好消息,多日来焦躁愤怒的心绪平静了不少——等着吧,东西他郑家想要的时候叶家不知好歹,日后要他们哭着送上来才行。
  叶家,叶小五因为两位阿兄关照,日上高头了才从被窝里爬起来,见众人各有事做,忙得热火朝天,不由也振奋了起来,先去洗脸刷牙,又拌了些豆粉,跑去喂了鸡,站在前院,发现人人都在削竹做手柄,他手劲儿不够,帮不上忙,又跑去后院,“四哥,给我点,我也洗。”
  叶西一把轰了出去,“你洗个屁,边玩去!”
  这活脏又累,叶小五前面两身衣服还撂那没洗呢,这身再脏了,打光屁股这法子估计不行,那做饭时混着一身的粪味做?
  叶西再重口味,想了想,觉得这还是超出了自己的口味范围。
  叶小五又美又忧愁,觉得四哥是疼他,转了一圈,没找着活,干脆钻进厨房里,给人烙饼去了。
  他家自脱了贫,家里米面都是成罐买的,猪油肥肉也是经常买,豆粉都很少再吃了,他就拿来做了好些煎饼,等到午时了,便拿出来,还摆在院门外一侧的小摊子上,招呼众人来吃。
  中午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稍微离得远的就回不了家,就是本村的,除去来回,也不能在家多耽搁,娘子们说不得要更累一些,家里男人出门去干活的,还要自行张罗饭食。
  叶西和叶南想的是建议这些人去村里其他人家中换点吃的来,张大娘那有豆浆、豆腐脑和煎饼,旁的人家也有不少卖煎饼的,都是除去在外摆摊,也和叶家一样,在村子里卖的。
  如今叶小五这么一弄,就成了中午管饭了。
  大家都挺不好意思,说是来叶家帮工,但在这待了一上午,大家还有啥不明白的,叶家这是公开教手艺呢!
  说得讲究些,他们这些人,可都算是老师傅手里头的学徒呢,给人当学徒的,帮忙干活和打下手都是理所应当的,哪还能从师傅手里头抠东西呢?
  更何况这还不是免费给人当学徒,两个月后,还有个点心方子在等着他们呢!
  叶西还以为叶五跑哪疙瘩玩去了,谁知道这不嫌累的,钻厨房给人做饭去了。
  但他话都说出去了,叶西也不好说不是,再说他们兄弟也并不是不愿管人一顿饭,只是苦于家里没人,才只好作罢了。
  后来他想了个法子,把帮工里两个娘子叫来,说好让她们帮工期间给众人做些吃食,又给叶小五找了个早晚记名签到的活,这事才算过去。
  那些帮工里有不少自己从家里带了吃食的,都不肯吃叶家的,还是叶南说了句,“饼摊得多,放着也是坏,大家帮忙解决一些。”
  这才有人伸手去拿,但也只拿一个就够了,叶家兄弟也没勉强。
  倒是叶小五,对四哥给自己安排的活很是上心,明明早时叶西都点了一遍人数,这孩子还坚持要自己点一遍,人在那忙着干活,他就拿着个薄册子,前院后院的转悠。
  在人前站定了,看看册上名字,再看看人,往册子上认认真真打下个勾,有时候还要肃着脸喊一声人家的名字,人应了,再打勾。
  大半天下来,大家对这项活计有了很大的改观,都异常用心和珍惜,叶五这般,众人也不觉好笑,都一样认真对待。
  叶小五胸膛渐渐挺起来,嘴角止不住笑。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人们忙到太阳落山,实在不能拖时,才不舍地陆续到叶五那“打卡”离开。
  人群离去,热闹了一天的叶家院子静了下来,叶小五终于憋不住,在三哥去还牛车时,很严肃的对四哥道:“今天有个人对不上。”
  “什么对不上?”叶西忙了一天,饿狠了,拿出剩下的煎饼狂吃。
  “不是册子上记的那人,他说是那人的亲戚。”
  第47章
  叶西目光动了动:“原先那人是咱们村子的?”
  招工那天开始招的是二十个帮工,后来有个因家中有事耽搁来迟了的,叶西也加上了,总共二十一个帮工里,后面因苏娘子去了县上点心铺里帮忙,就剩了二十个。
  本村人十五个,十三男二女,外村五个,全是男子,便是刘二郎父子和胡猴三人,五个都是一个村子的。
  叶西对五个外村人记得熟,本村人倒没多关注过。
  “原来是夏木匠,就是夏刺头的爹。”话音从院门处传来,是叶南回来了。
  他放下手里头的空背篓——里头原是装的一些点心,换牛车时给人家送礼用去了——叶南继续道:“他前两天下地让锄头砸了脚,在家养着下不了地,就把这活计让给了他堂弟。”
  夏家跟叶家一样,也是外来户,但不一样的是,人家根繁叶茂,到夏木匠这不过第二代,子孙便不少了,夏木匠这一辈也有不少兄弟,他本人虽是家中长子,在族里却是排行第六。
  他那堂弟如今不过十七八,是三叔家的老大,对老一辈来说,是幺儿的长孙,宠得过了,颇有些滑头,若不是一个村子里的,叶南也听过夏家的胡涂账,知道这事恐怕由不得夏木匠自己做主,他早不乐意了。
  叶西看了一眼叶南,倒没意外他知道得这么清楚,依他三哥的性格,怕是早发现了这么个人,他问:“不管么?”
  “自然是要管的,明日我去夏家看看夏木匠。”这夏木匠性子木讷老实,自打几年前跟这个游荡的老穷木匠学了点手艺,就一门心思想在手工上做出个东西来,偏又没正规给人当过学徒,连拜的师傅都是个半桶水晃荡的,鼓捣了这么些年,甚都没弄出来,在村子里都快成笑话了。
  这夏木匠自己也死心眼,就认死了这一条路,听说叶家招帮工做牙刷,那可是整日地在村里边打听,算是第一个响应叶家招人计划的人了,还在村子里说过,就是叶家不给方子,他也要来,除非他趟床上起不来。
  叶南觉得,叫锄头给砸了脚这种伤,还不至于到连床都起不来的程度。
  村子里这些事,叶南比他知道的清楚,叶西就不想掺和了,当然,如果是郑家,叶西还是很乐意动一动脑瓜,顺便坑他们一把的。
  谁知叶南下句话就是:“哦,对了,那夏长孙也是读过两天书的,平日里跟郑五郎关系很是要好。”
  叶西:“……”
  叶小五在一旁皱眉,分析道:“夏长孙跟夏木匠是一家,想学手艺,夏木匠会了还能不教他吗?想加盟也是一样的道理,干嘛自己来。”他又撇撇嘴:“这个人懒得不行,我白天都看见他偷好几次懒了,煎饼还吃了三个!”
  他还有一点没有说,他白天在院子里看着的时候,发现这人鬼鬼祟祟的,一会儿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抓了好几个竹片又不能像胡猴那样可以两个一起削,就在那傻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跑去后院的功夫,再回来就见这人手里头就剩一片竹木了,鉴于这人之前的表现,叶小五有点怀疑是不是他自己藏起来了。
  这竹片是上好的江南云纹竹,本地不产,多要从江南运来,可想而知价格也是不逊色的。
  只是一片云纹竹有成人巴掌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又多穿省料的窄衣,若藏进衣服中,很容易被发现不说,这么一两块的价格也不值当冒险。
  叶南两兄弟却是若有所思,两人对视一眼,叶西道:“先把人放一放,看他要做什么。”
  叶南也是这个意思。
  只有叶小五依旧愤愤不平,白天的时候郑三郎踢坏了他家竹管,害得三哥又重新换了竹管,挖了沟埋在了地下才算完事,那个人和郑家人交好,他就喜欢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