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杨阳啧啧了两下,感慨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啊。”
  .
  林夏第一次独立参加婚礼,是高一班主任张兰兰结婚,而且她是作为伴娘从头到尾参与的,那场婚礼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觉得婚纱很美,场地很浪漫,典礼很幸福,她特别憧憬向往,甚至一度希望自己长大以后也在那个酒店举行婚礼。
  随着年纪增长,这些年她随出的礼金越来越多份,婚礼对她来讲不再新奇,而是成为了负担,她逐渐发现,原来所有的仪式都大同小异,是酒店标价带八带六的套餐,是婚庆公司流水线的产物,千篇一律,没什么区别,每对新人都是演员,拿着剧本按部就班的上台表演而已。
  林夏对这场婚礼没有留下任何记忆点,出了门之后只记得席上烤乳猪做得不错。
  婚礼上的新人最累最忙,任子健只是在仪式前和林夏杨阳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再没顾上她们,离开的时候他亲自出门送别,一再表示歉意,说自己怠慢了。林夏和杨阳并不介意,场面话说了一番,自此告别。
  二十五岁之后人体新陈代谢减慢,女人还好,林夏就没见过身边几个男人不发胖的,脸庞圆润固然是生活幸福的象征,可棱角一经磨灭,曾经的少年意气就这样荡然无存了。
  林夏望着眼前这个穿着黑色礼服胸前别着大红礼花的男人,不禁想起许多年前画室的初见,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被所有女生围观画画的阳光少年,与现在这个男人,却是无论如何也对不上了。
  离开酒店之后,林夏和杨阳也要告别了,一个去车站,一个去机场,毕竟明天就是周一,要上班的。
  两个人站在路边等车,正值晚高峰时分,出租车很难叫,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杨阳看林夏心情不是很好,半开玩笑说:
  “怎么了?你后悔了?”
  “怎么可能?”林夏轻轻一叹,“我就是,有些遗憾。”
  岁月如此无情,世上那么多相爱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没什么遗憾的,生活就是这样,你要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可找不到男朋友了,怪不得你一直都没谈恋爱。”
  杨阳有些好笑的问,“夏夏,你不会还相信爱情吧?”
  在这车水马龙的广州街头,周围霓虹灯海,行人匆匆,喧嚣热闹,林夏站在原地,耳边寂寂如死,一时失语。
  想当初,盛夏时节五道口啤酒屋里高声叫着“爱情万岁”干杯的人,此时此刻,用这样无奈、好笑、嫌弃、看幼稚小孩子的神情,问她,你不会还相信爱情吧?
  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默默问着自己,林夏,你还相信爱情吗?相信它的存在,相信它的美好,相信它拥有冲破一切,战胜一切的力量吗?
  如果主观的感受不足以回答问题,至少概率与统计学也揭示了客观规律。张兰兰去年离婚了,温茜茜分手了,任子健没娶那个在朋友圈发了七年纪念日合照的爱人,就连林学东和赵倩怡,也在六年前离了婚,现在各自再婚组成新的家庭了。
  也许爱情本就是个伪命题。
  是小说电影电视剧文学作品所制造的幻觉,我们自幼被灌输洗脑深信不疑。事实上,年少时为了荷尔蒙分泌的一时冲动,成人后为了欲望,为
  了寂寞,为了传宗接代,为了搭伙过日子。生活是舞台,红男绿女,我们既是编剧也是演员。
  林夏,不要再抱着幼稚的幻想与期待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爱情。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第54章 宇宙拿铁(6)
  林夏从广州回来之后,深圳开始持续性降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周,仍然没有停的迹象。
  好像是因为台风,又好像不是,林夏没太在意,深圳的台风是家常便饭,她已经不会像当初在乳山第一次遇见时一样大惊小怪了,所有人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只要没有橙色预警,这个城市依旧照常运行。
  晚上下班的时候,林夏发现自己忘了带伞,昨晚打伞回家,今早没下雨,她又出门匆忙,于是就忘了。幸好她在公司常年放了一套雨衣雨靴,倒也能应个急。
  下楼之后,她发现雨突然下得大了,即便穿了雨衣,恐怕也不能完全抵挡,而且她的雨靴是短款,美观大于实用,现在出门非得倒灌不可。
  手机在雨衣下面的口袋里懒得拿出来,左右闲来无事,她就站在大厅门口等待,看着门外的雨幕发呆。
  大雨之下,整个城市变成了一片海,过往的车辆仿佛海上的舟楫,乘风破浪的穿过,行人变成了鱼。恶劣天气面前,所有人和事都褪去了文明体面的伪装,露出了狼狈无力的一面。
  一辆白色的卡宴缓缓停在了门前,驾驶室的人下车,打着一把漆黑的雨伞,向大厦门口走了过来。
  林夏起初根本没有在意,直到那人径自走到了她的面前,伞面微扬,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她才猛然发现,这个人是何川。
  “怎么站在这里?”他轻声问,“等人?”
  林夏摇了摇头:“等雨。”
  “去哪里?我送你吧。”
  林夏没有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栋商务中心一共48层,几十个公司与商铺,10部电梯,四个出口,每天上万人进进出出,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有多少?
  何川顿了顿,似乎有几分无奈:“想要不注意到你,恐怕有点困难。”
  林夏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她身上的雨衣是米妮的款式,红白波点的花纹,帽子上还有圆圆的耳朵,在这人来人往商务大厦门口,确实嗯......比较显眼。
  林夏沉默了一会儿。
  根据天气预报显示,大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正值下班高峰,地铁里一定挤满了人,这种天气无论是网约车还是出租车都很难叫......最重要的是,经过这几天的冷静思考,林夏决定不再逃避了。
  楼上楼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要面对,她要学会冷静的处理感情问题,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一样。
  于是她点点头:“好,那麻烦你了。”
  .
  夜幕缓缓降临,城市上空乌云密布,雨势不减,宽阔的马路上数不清的车辆慢吞吞的挪行着,道路拥堵得望不到尽头。
  密闭性能良好的车厢隔绝了大雨,也屏蔽了外面嘈杂的噪音,这一只有两个人的狭小空间内安静极了,安静得让人无错。
  坐在副驾驶的林夏努力用纸巾擦着自己衣服上早就不存在了的水渍,从门口到车上不过只有几步路,何川还将雨伞全部倾斜在了她这边,她其实根本没有被溅湿多少雨,只是此时的沉默实在叫人难捱,她不得不装作很忙的样子,缓解尴尬。
  有太多话要讲,可又有太多话不知如何开口。
  林夏忍不住悄悄看向身边开车的人,这种闷热潮湿的糟糕天气下,他仍然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律师固然随时面对客户注意维持形象,但在广东这种松弛的环境中,即便商务人士,也很少有人做到领带袖口细节都考究,不知道是严谨认真的性格使然,还是常年英伦氛围浸淫下的后遗症,与这座城市那样格格不入。
  在这种气候恶劣下要维持体面,是需要高昂的成本的,无论精力、时间,还是金钱。
  可这不就是每一个背井离乡打拼,透支生命上进的人,所追求的一切吗?
  他终于做到了,她这样喜悦又悲伤的想。
  何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了过来,四目相触,林夏匆匆移开了目光。
  “伦敦也经常下雨吗?”
  她没话找话。
  “雨其实不多,没有深圳多,只是云多雾多,很少晴天。”何川认真的回答她,“冷不冷?”
  他抬手去关空调。
  “还行。”林夏看向操控台上的按钮,“新车?”
  “朋友的,借我代步,我这边暂时还不符合落牌照的条件。”
  “谭之舟?”
  “嗯。”他没否认。
  “别再找他打听我了。”
  她低声道。
  这话说完,林夏自己也瞧不起自己,想当年她找不到他时厚着脸皮去麻烦人家,现在却不让他故技重施,多么过分。
  可何川没有丝毫的反驳指责,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哑声开口:
  “好。”
  车厢里一时又是安静。
  雨天的道路永远拥堵,今晚更是出奇的堵,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发生了事故,车子在刹车灯的红色海洋里缓慢前行,比蜗牛还要缓慢,平常地铁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开了一个小时还没走到一半。
  林夏无聊之下,看向窗外,雨水落在玻璃上流淌下蜿蜒的痕迹,透过望去,整个世界都是模糊扭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