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姜姝既羞愧又无奈,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脸颊涨成了浅红色,耳朵尖也变得热辣辣的。
  她心跳如鼓,手忙脚乱地往起来爬。岂料衣带勾住了陆长稽的手臂,人倒是坐起来了,外衫却被扯了下去。
  朝霞透过窗子映照到拔步床上,氲出旖旎的暖色。陆长稽卧在床上,姜姝的衣衫暧昧的缠在他的小臂处,像是被他握在手中一般。
  姜姝着中衣倚在陆长稽身边,没有外衫的遮掩,身前的凝脂越发显得巍峨高耸,勾勒出夸张的弧度。
  这样的氛围,即便二人一卧一坐,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让人瞧见了也不免想入非非。
  姜姝的脸直接红成了虾子,她轻咳一声,弯下腰,抓起外衫往身上披,还未来得及系衣带,一道惊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第52章
  寒意从脚底传到天灵盖,大脑一片空白,姜姝怔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适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从榻上弹起来,惊慌失措地站到榻边,她甚至都不敢看陆凛的脸,一面垂着眼系衣带一面道:“父亲,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就是……”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世人对眼睛的信任程度总是要高过耳朵。姜姝唯恐陆凛误会,她心急如焚,直接乱了章法,解释来解释去,也解释不到点子上。因着太过于紧张,还把衣带系成了死结。
  陆凛的目光越来越冷,甚至还露出了几分鄙夷和愤怒。姜姝知道她的解释毫无用处,她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兀的闭上嘴巴。
  几欲绝望之际,一双修长的手把她的手拨开,将那乱七八糟的衣带解开,细致的系成了如意结。
  待系好衣带,陆长稽才把目光投向陆凛,他低声说道:“父亲误会了,适才是地上那把凳子把弟妹绊到了榻上。”
  陆凛这才发现榻边倒着一个乌木小凳,可不过绊了一下,姜姝的外衫怎得就脱掉了?
  陆凛满心疑惑,视线触到陆长稽缠满绷带的胸膛时才把疑虑打消,便是陆长稽真的和姜姝有首尾,也不会在这时……
  可想到陆长稽深夜去接姜姝回府,陆凛又生出了几分担忧,他的长子性子清冷,何曾主动照拂过亲友?姜姝生得玉软花娇,又时常在府内行走,见得多了,陆长稽对她动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伯对弟媳暗生情愫,这是多么惊世骇俗,根本不能为世人所容。
  陆凛咬紧牙关,他的长子大权在握、名满天下,他决不能让一个妇人毁了他儿的清誉。
  陆凛沉着脸看向姜姝,厉声敲打:“老二家的,我知道你担忧雪霁的身体,但你也不能失了分寸。
  你一个孀妇,好生在欣春苑待着为易儿守节便是,平白无故的跑到迦南院算怎么回事,今日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以后你若再不知进退,就休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长辈训话,绝没有晚辈置喙的余地,再加上姜姝原就对陆长稽做过心思不纯的事情,她愈发惴惴,垂着手站在原地,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姜姝低垂着头,纤长的身子微微颤抖,犹如被雨水打过的海棠,明丽中多了几分凄婉,娇柔得惹人怜爱。
  陆长稽看了姜姝一眼,复把目光投向陆凛,低声道:“父亲言重了,弟妹不过是担忧儿子的身体,这才过来探望。
  骨肉至亲合该互相关心,家族团结方是兴盛之道,弟妹的言行尽显大家风范,父亲训斥她做什么。”
  陆长稽连中三元,满腹经纶,他若想维护一个人,没有人能置喙得了。
  陆长稽一心护着姜姝,陆凛愈发不安,但面对强势的儿子,即便陆凛是长辈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把矛头指向姜姝:“你快些下去罢,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反……”
  他原本想再斥责几句,瞥见陆长稽告诫的目光,又止住话头,对姜姝挥了挥手,示意姜姝出门。
  头顶悬着一把刀,姜姝原以为要好生受一番责难,没想到那把刀倏然就撤掉了,姜姝喜不自胜,快步跨出房门。
  屋内恢复安静,陆凛想说些什么,可面对手握重权的长子,一点底气都没有,转而唤来下人,狠狠教训了一番。
  陆长稽遇刺,赵氏次日便回了府,听到赵氏回府的消息,姜姝起初有些忐忑,但想到陆长稽的承诺,心又放了实处。
  他既说了会护她平安,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她换了一身衣裳,带着珠儿向宴西堂行去。
  路过清瑶湖,远远的瞧见陆凛和胡泠霜正在湖边喂鱼,胡泠霜依偎在陆凛怀中,双手绞着陆凛的衣带,满脸娇羞,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
  陆凛一只手搂着胡泠霜的腰,另一只手从盘子里捻了一颗荔枝,送到胡泠霜唇边。
  陆凛保养得宜,若是不了解内情,他和胡泠霜瞧起来着实像一对神仙眷侣,但一想到赵氏,姜姝就觉得窝心。
  美妾在怀,陆凛怕是早已忘了他的结发妻子,忘了赵氏对他的深情。
  姜姝恶心不已,低声对珠儿道:“改道走沁春园。”
  “改道做什么?”姜姝话音一落,赵氏的声音就从耳边响起。
  姜姝转过头,只见赵氏正站在她身后,赵氏神态自然、霞姿月韵,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我钟意的是那个在赵家门口侯了三天,擎等着给我送一匹浮光锦的陆凛,那个陆凛在胡岚进门的那一日就死了。”
  她扬起下巴,乜着陆凛,淡声道:“湖边喂鱼的那个人是信阳侯,并不是我的夫君。”
  她一面说话一面施施然向前走去,路过清瑶湖的时候,甚至还微笑着向陆凛行了个礼。
  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哽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姜姝不知道赵氏经历过什么,但她知道一颗鲜活的心从雀跃到死寂,然后再自愈,定然会经历撕心裂肺的痛楚。
  想到这儿,她看赵氏的目光不由柔软了很多,盛气凌人如赵氏,也依旧有着痛苦不堪的过去。
  姜姝跟着赵氏进入宴西堂,赵氏坐到茶榻边,抬手指了指小几上的桂花糕,温声道:“今年雨水多,桂花比往年要馥郁一些,你且尝尝这桂花糕,味道当是不错。”
  姜姝捏了一块儿桂花糕,几番动作,终是吃不下去。她复又把桂花糕放回碟子,挣扎片刻,低声说道:“母亲,有一件事儿我骗了您。”
  赵氏连眉头都没皱,她咬了一口桂花糕,细细咀嚼着,把糕点咽下去以后,拿起茶盏呷了一口浓茶,温声道:“你早就跟我说过这
  件事。我记得我也告诉过你,骗过我的人很多,但只有你肯冒着生命危险到火海中救我。”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所以,你既骗过我,就接着骗罢,我并不介意。”
  赵氏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股历经千帆的悲凉,姜姝鼻子一酸,不由蕴出一层薄泪。
  她捏紧手中的帕子,鼓足勇气说道:“母亲,我不能骗您一辈子,我、我并没有怀孕。”
  屋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唯能听到赵氏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静默了多长时间,赵氏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她冲着姜姝咆哮道:“你在胡说什么?”
  纤长的手指死死叩着太师椅的扶手,因着太过于用力,指节泛白,简直要陷到扶手里面去。
  她直直盯着姜姝,满是不可置信:“你适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事到如今,再没有可转圜的余地,姜姝跪到赵氏面前,挺直腰背,迎着赵氏的目光看过去,沉声说道:“母亲,我没有怀孕。”
  “咣”的一声,一只汝窑描粉蝶茶壶在姜姝脚边碎裂开来。
  赵氏怒目圆睁,继而又拿起一只杯盏掷到地上,身子微微发颤,声音却中气十足:“姜氏,你可知你犯下了怎样的错处。我儿待你如珍如宝,你可对得起他?”
  想到陆长易,姜姝心中的怯意顿时就消散了个干干净净,她以诚相待,他却一心想要夺她的性命,至亲至远夫妻,说的便是如此!
  姜姝仰起头直视着赵氏,一字一顿道:“母亲,我有错,错在不该说谎。
  但我假装怀孕并没有错处,不管是谁,不管处在何种境地,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总归是没有错处的。错的人是您,是陆长易。”
  姜姝这妇人,她不仅辜负了易儿,还敢忤逆婆母,赵氏勃然大怒,怒目盯着姜姝,眸中满是愤恨。
  姜姝毫不退缩,清凌凌的眸子和赵氏对视,眼神坚毅又果敢。
  诚然姜姝的话是对的,但愤怒在胸腔里回荡,赵氏根本没有心思来思考的姜姝说了什么。
  她只替独子不值,她可怜的易儿,自出生起就重病缠身,没有享过一天福,临了,竟连自己的血脉都没有留下。
  姜姝这个不争气的,她怎么对的起易儿?
  赵氏的声音嘶哑了:“姜姝,自你嫁进信阳侯府就把他的私产全部让你打理,便是我与你有龃龉,他也是总是站在你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