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听完姜姝的话,珠儿恍然大悟,她道:“大爷帮了小姐,小姐合该上门道谢才是。”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姜姝现下并不愿意私下里和陆长稽相交。
  她踌躇着,还未开口便听珠儿接着道:“小姐一向周全,怎么涉及到大爷便忸怩起来了?
  大爷在朝中呼风唤雨、高高在上,在咱们信阳侯府却也不过是您的大伯,您总不该因着忌惮大爷便失了礼数。”
  “再者,奴婢知道您对大爷的想头,您不就是想和大爷同房,没有如意吗?天底下哪有事事顺遂的道理,一次不成,您就再来一次,总不能因为遇到了坎坷就一蹶不振?”
  挫败的情绪憋在心里让人难受,说出来也就那么回事儿,什么难堪不难堪的,难道面子还能比得上身家性命不成?
  珠儿一点拨,姜姝也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虽说她羞于面对陆长稽,却也不能老窝在壳子里当缩头乌龟。
  她和陆长稽同住在信阳侯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得有交集。
  她深吸一口气,对珠儿道:“你把立柜底下那双绫袜拿出来,装到锦盒里面,一会子我拿上当谢礼。”
  那双袜子是姜姝给陆长易做的,陆长易身子瘦弱,穿上那双绫袜有些肥大,陆长稽穿上应当正合适。
  姜姝拎着锦盒来到宴西堂,行至花厅外驻足,她对程用道:“今日大伯帮了我的大忙,麻烦先生通传一声,我想当面向大伯道一声谢。”
  程用道了一声是,转身进入花厅。温声道:“大人,二奶奶求见。”
  陆长稽畏热,到了夏日便会让下人把花厅的门帘换成珠帘。
  透过荡荡悠悠的珠帘,可瞧见站在门外的姜姝,她身穿一袭鹅黄色长裙,娉娉婷婷,犹如初春刚刚冒芽的柳,姿态婀娜,颜色娇嫩鲜妍,勾得人连眼睛都移不开。
  陆长稽呼吸一滞,连忙调开视线,沉声对程用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倒是越发没有眼力见儿了。
  我处理政务尚且不可开交,哪里腾得出时间应付不相干的人,以后二奶奶若是再来,你直接将人拒了便是,何故来禀告。”
  程用莫名其妙吃一顿排揎,只觉得纳罕,大人性子冷,待二奶奶却亲厚,平时更是能帮则帮,他只当姜姝在陆长稽心中异于常人,哪成想现下竟成了不相干的人了?
  纳罕归纳罕,程用到底不敢置喙陆长稽的决定,他折到门口,拱手向姜姝行了个礼,温声道:“实在是不巧,我家大人甚忙,没有时间接待二奶奶,二奶奶请回罢!”
  姜姝微愣,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失落,又有些放松,她将手中的锦盒递给程用:“大伯既没时间,我就不叨扰了,麻烦先生把这只锦盒交给大伯,礼轻情意重,还望大伯能接纳我的谢意。”
  程用接过锦盒转身进入花厅:“大人,这是二奶奶送来的谢礼,二奶奶道礼轻情意重,望您务必要接受这份心意。”
  陆长稽抬起头,期待落空,心里变得空落落的,他果然没有看错,姜姝是个没良心的,他帮了她那么大的帮,他说不见她,她竟也不坚持进门,就这样轻飘飘的走了。
  她待他和待旁人,是没有区别的。
  陆长稽冷声对程用道:“下次她若再送东西,你也一并拒了,我这儿什么都有,不缺那点虚头巴脑的物件。”
  大人今日的火气有些大,得清一清肝火才适宜,程用一边应是,一边冲了一杯苦丁茶,添置到陆长稽跟前的案几上。
  苦丁茶原本是清火的,陆长稽却越喝越烦闷姜姝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不停地萦绕着。
  他再看不进去半个字,索性把手中的书放下,打开了面前的锦盒。
  入目是一双天青色绫袜,那绫袜以花萝为底,上面绣着仙鹤如意花纹,十分柔软精致。
  陆长稽勾唇笑了笑,姜姝虽愚笨了一些,女红手艺却不俗。
  明日他便换上这双绫袜!
  第31章
  杨氏铩羽而归,气冲冲回了家,刚踏进屋子便听下人禀告说二小姐不肯吃饭,把饭食打翻到了地上。
  天大地大都比不得女儿大,杨氏顾不得伤春悲秋,拔腿进入厢房。
  姜然蔫蔫的躺在架子床上,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脸色蜡黄、双目无神,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神采。
  “我的儿,木已成舟,你何苦要折磨你自己个儿呀!你若是个明白的,就应该振作起来。
  你把日子过好了,姜姝那贱人才不敢轻视你,你若一直浑浑噩噩,岂不是正好如了她的意?”
  道理倒是没错,可一想到郑祖和那副趾高气昂的跋扈面容,姜然就不寒而栗。
  郑祖和拿她当玩意儿瞧,半点珍视之意都没有,她进了郑家,又哪里还能有好日子过。
  她猛然扑到杨氏怀里,一边哭一边道:“母亲,我害怕,我不想到郑家去。妾是什么,体面一些的算半个主子,不体面的连丫鬟都比不上。
  我筹谋了这么久,看中的是郑家世子夫人的位置,压根不想给郑祖和做妾呀!”
  杨氏又何尝不知道姜然的心思,可惜,郑祖和太过于强势,姜然又失了清白,为了姜家的名声,便是她再疼爱姜然也无力乏天。
  为了让姜然宽心,杨氏并没有接她的话茬,转而说道:“夏日炎热,你既不想用饭食便饮一盏九曲荔枝罢,这荔枝是上半晌摘的,十分清甜。”
  吴婆子手脚麻利,杨氏话音一落,就把九曲荔枝甜汤端到了姜然跟前。
  姜然盯着那甜汤看了半晌,忽得大笑起来,手臂一扬将甜汤掼到地上,大声说道:“我的命都快没了,还喝这甜汤做什么。
  母亲既打定主意将我送到郑家,就休要假惺惺做出关心我的姿态,就让我饿死算了,如此还能替家里省几旦粮食,母亲的私库也能充裕一些。”
  姜然的声音越来越大,她面容扭曲,状似癫狂。所说的话也越来越出格,话里话外都在埋怨杨氏薄待她。
  杨氏直直盯着姜然,眸中全是不可置信,她处处替姜然着想,对姜然的疼爱甚至超过了独子,心肝儿一般疼了姜然一场,现下得到的竟全是怨怼。
  杨氏既伤心又失望,眼角不由沁出两行清泪,她抬手把眼角的泪花擦掉,沉声对吴婆子吩咐:“二小姐病了,不宜见风,你快些把她摁到床上去。”
  杨氏红着眼出了厢房,走到拐角处,只见林氏母女正坐在墙角的阴凉处打络子。
  林氏份例少,手头拮据,时常带着姜容打络子,以前杨氏见她打络子倒不觉得碍眼。
  现下姜姝嫁到了侯府,姜容又订了一户殷实人家,林氏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姜文焕时常赏赐她财物,她哪里还用得着打络子维持生计。
  她做出这副姿态,分明就是为了勾引姜文焕怜惜。
  杨氏气不打一处来,气冲冲走到林氏身边,一脚把她脚边的针线筐子踢翻,怒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青天白日的打络子做什么,休想借着这个由头勾引老爷。
  姜家是诗书人家,容不得水性杨花之人丢人现眼,倒座房是不能让你住了,你好生收拾一番,明日搬到郊外的庄子去罢!”
  林氏是个软柿子,向来不敢在杨氏跟前说话,她只恨自己戳了杨氏的眼窝子,放下手中的活计,连连磕头认错。
  姜容也十分害怕,但姜姝曾告诉过她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独当一面。
  她不可能永远在长姐的庇护下过活,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保护姨娘。
  姜容深吸一口气,颤着手把针线筐子扶起来,低声对杨氏道:“母亲误会姨娘了,姨娘打络子是为了补贴家用,决没有旁的心思。您何故小题大做,要把姨娘赶出去。”
  好呀,好呀,真是倒反天罡,一个庶女都敢和她顶嘴了,杨氏在姜家横行
  十几年,哪里能忍受姜容跟她打擂台。
  她举起手臂,冲着姜容的面颊便裹了过去,岂料这一巴掌没打到姜容,反被姜容身旁的贺婆子挡了下来。
  那贺婆子是姜姝买来侍候林氏母女的,她的卖身契在姜姝手中,不受杨氏挟制,自然也用不着对杨氏卑躬屈膝。
  她挺了挺胸脯,扬声说道:“二小姐已然订了亲,只等着及笄便要和林侍郎成亲,太太若是打坏了二小姐的肉皮,莫说老爷。便是林家恐怕都不会依。”
  瞧瞧、瞧瞧,姜容和林侍郎订了个亲,竟猖狂的连她这个嫡母都不放在眼里了。
  到底是妾室所出的贱皮子,没见过世面,连孝悌规矩都枉顾了。
  杨氏乜了姜容一眼,她能成全姜容的亲事,便也能将亲退掉,总没有她的女儿当妾,姜容做当家主母的道理。
  杨氏冷笑一声,对姜容道:“别以为有林家做靠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今儿个我就把那亲事退了,看你还怎么猖狂?”
  杨氏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再加上怒火攻心,半刻钟都等不得,大中午就出了门。